我除了等待又能怎样呢?
我又等了一会,再拨过去,同样的声音又传来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周暮雨给我发信息说过了,她说她从此不理我了的。她一定是把我的手机号码拉入黑名单了。天啊!我怎么会有这么倒霉呢?怎么啥事都让我摊上了呢?我瞬间就有了一种崩溃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人的女儿站在了我的床边,她看了看旁边的若云,轻声地对我说,别担心,明天,我帮你献吧。都睡吧,咱是庄稼人,别的没有,血是咱自己的呢。
我惊讶地看着这个表面瘦弱的女人,她的一席话,让我产生了一种在湍急的漩涡中被拉上岸的感觉。
我被若云穿衣服的声音弄醒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灰白,一只倒挂在窗棂上的黑色的蝙蝠突然煽动着翅膀飞离。我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多钟,便对她说,若云,你干嘛呢?天还早着呢,再睡会儿吧。
若云用一指手指按住嘴唇,轻嘘了一声,又指了指老人和趴在他床前的女人,轻声地说,我睡不着了,起来准备一下,你还睡会儿吧,你今天可要把精神给养足了。
你说,我满脑子都在想着手术了,哪里还能睡得着呢?但我还是心怀感激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昨天,沛玲医生把我和若云叫到了医生办公室,她要求我在手术知情协议书上签名,若云在亲属栏里签了名。若云慎重地签过名后,她的脸上溢满了幸福和满足。
现在,我和若云都有一种急切的心情,就是想要尽快手术,尽快去掉我身体里的那个可恶的瘤子。
老人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整个身体都颤动了一下,他努力地侧身用手捂住嘴巴,想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来。惊醒过来的女人赶紧用手轻轻地捶着老人的背部。
六点半钟,钟秀护士走了进来,她告诉若云和女人马上到护士站抽血,说采血人员已经到了。她们走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了若云坚定的目光。
老人那边又发出了一种声音,那是一种嘶哑的,从喉咙深处发来的含混声音。起初,我以为他是在痛苦地呻吟。我望向老人,看见他的嘴唇在慢慢翕动,似乎想说话。我有点害怕,但还是凑近他,低下头努力地倾听。终于,我听清楚了,老人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居然是,孩子,你不怕,啊,别怕。
老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已经倾尽了全身力气。
我蠕动了一下嘴巴,想要说声“谢谢”,但最终发出的却是抽泣声。
我退回到床边,眼泪顿时下来了,内心里被老人的善良打动了,我为以前自己面对老人时的丑陋行为和卑鄙思想感到羞愧。这些天来,钟秀护士给老人打的频率越来越密集了,我明显地感到老人要完全依靠着止痛针才能入睡。
每天查房的时候,刘教授揭开老人的被子,我都能看见老人的腹部会更高地隆起,而且,这几天,老人的呻吟声也越来越低沉。
我知道,老人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文局来居然在我即将离开病房的时候,走了进来。是大约七点的时候,文局和工会黄主席拎着一袋水果进来的。文局说,其实,他们昨天晚上就到了省城,就住在省人民医院对面的一家全国连锁商务宾馆,也就是若云当初住的那家宾馆。他们之所以昨天晚上没有过来,是因为他们怕晚上过来反倒影响了我的睡眠。他们没有告诉我,也没有联系若云。他们今天早早地起来,是要在我手术前赶过来,为我加油鼓劲。最后,文局说,市局的全体员工都在期盼着我康复,期盼着我早日回去,市局里还有更重要的工作等着我。
你说,这人是不是越在困难之中越容易被感动呢?反正那天早上,我又一次流下了热泪。
护工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