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脑袋铁打似的不怕疼,嘭嘭嘭往地上砸,阳光终于从东方照射而来,光明席卷大地,老郭终于能看清了些,依稀从谏书郎磕头的间隙,看到青石板上沾染一抹猩红。
血?
这么拼命?
来不及多想,就听谏书郎声嘶力竭地喊道:
“监国圣人!臣愿竭力辅佐柔福帝姬陛下,臣愿以身祈大赵安康!”
陛下?以身祈?
老郭迷糊地看向四周,旁人没有任何疑惑,就连站在门后的秦墨脸上也没有半分惊色。
别开玩笑了,柔福帝姬明明是殿下,称呼为陛下未免也。。。
思绪一滞,老郭呆呆地望向秦墨,满脸惊惶。
整个赵国,除了秀王之外,三代以内已经没有活的男性继承人了,这样的情况放整片大陆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他再看了看周遭跪着的人,脑子里忽然涌出一个词。
王世子派。
往日朝堂上正是这些人在指点江山,而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支持立唐同尘为新赵王。
支持谁并没有错,前朝皇帝登基也颇费周折,最后的赢家理所应当地接收了败方的支持官员。
今朝只有一名继承者,哪怕是个傻子,也明白到底该站哪边,是吧?
可谁又知道,一夜之间,镇南军气势汹汹来了,又被莫名其妙地打败,然后王世子唐同尘死了,王世子的师父也死了,汴京成了废墟。
本该扶持的人没了,无头苍蝇一般的官员心里犯了嘀咕,到底该谁当新王呢?
有个人告诉了他们答案,没有用嘴,而是用刀。
青州徐州加起来,拢共八十九条人命,血淋淋,瘆人地很。
没有人看见他们是怎么死的,后来传出来,是秦墨做的。
不敢信,却也不敢不信。
所以他们来了,所以他们跪着,所以他们此时掏心掏肺地效忠。
怕的,是门后俊秀少年的刀。
要的,是这条可以残喘的命。
老郭原以为秦墨杀人只是个笑话,结果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他没有跪下,只是失望地看着秦墨。
臭小子比以前稳重几万倍,可现在怎么看,怎么觉着没以前顺眼了呢?
读书人动了刀,与莽夫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咬了咬牙,迈着发软的腿,往人头涌簇钻,一把老骨头快给挤散了,才走到朱门前。
阳光透过他的身子,往台阶上投映出一道歪斜的影子,周围的嘈杂声忽然静了下来。
老郭头一回被人群瞩目,心里颤颤发虚,纵横的脑门上开始冒汗。
哎,早上该吃了饭再来,不然肯定遇不上这事。
可遇上了,也不能装作看不见,对吧。
读了几十年圣贤书,官是没做多大,可“仁”字儿刻在心里,死了,被锤烂了,挫骨扬灰了,也不能丢。
“秦小子,你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声音不大,尾音完全变了,听起来奇怪极了。
他心里其实也很怕,可他的腰杆比谁都挺得直,像扎根险山的青竹。
霎时间,整个世界安静了,至少说,整条街道安静了。
跪着的官员眼睛瞪得溜圆,从中透出深深地骇然。
而秦墨抿着唇,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死定了,这老头子死定了,那可是秦墨,杀人不带声儿的!
良久,秦墨叹了口气,脸上泛起若有若无的苦笑。
“昨天已经有人说过了,我回他,习惯且麻木,所求不过一个心安。”
“呸!杀人能让你心安,你是那食人心肺的豺狼?”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反而老郭本人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后,倒是没那么慌了。
远方传来工匠抡捶声,叮叮当当,颇有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