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荑心里想，也许她又去西郊骑马，或者去观赏白俄歌剧，或者去霓裳公司订做最新的时髦洋装。

    紫蔓的个性比较跟上社会的节奏，她的脸也似乎会变，三年前流行着古典美，她的脸便是一张俊俏的鹅蛋脸。

    现在她发育期已过，身高抽条儿似的，脸也跟着瘦削了，当下瓜子尖脸是上海美人儿的标准，她的脸下巴，照样本，雕刻成尖尖的瓜子儿。

    这么个节奏下，紫蔓的性情较之紫荑更讨男青年的喜欢。

    紫荑呢，一成不变的旗袍，但是吴妈总是对她肯定道：“大小姐，你这身旗袍穿得真好。”

    紫荑总是听信吴妈的话，不管是真是假。

    台上的虞姬正与项羽难分难舍之际。

    旁边的老姨太太道：“唐大奶奶，你家的姑娘，真真是贴心讨人喜欢，这一场戏下来，一直在替我这把老骨头剥瓜子壳儿。”

    老姨太太望着唐家大奶奶，同是又匀出一只眼沾在唐紫荑身上。

    唐大奶奶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却煞住笑表示，老姨太太只是偏爱了。

    眼看项羽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老姨太太说：“戏快完了，我们也走吧。”

    唐紫荑道：“不全看完吗？”

    “那时人都要散，很挤，先离开吧。”一行人听说，马上起身，离开包厢。

    唐大奶奶对待嫁的紫荑前途非常尽心，她心里也有盘算，眼看家道中落，闺女若能嫁得得意，她的面子也好看。

    因此唐大奶奶成天督促大老爷在外面给物色个出类拔萃的女婿。

    说归说，大奶奶自己也不放心，难得闺女听话，不能让她委屈。

    三年前，很长远地，唐大奶奶就留意到，北平来的富室嫡派单传青年，王公馆的独苗，老姨太太胞妹的唯一儿子，王老九财富的最后拥有者，王宸晔。

    唐恒仙应酬回来就连连夸赞，真真是个好孩子，懂得大方，谈吐有致，待人周到。

    唐大奶奶道：“回来一堆话儿，说到现在也没人听懂。”

    唐恒仙道：“今个饭局里，王老九的儿子也在场，几年没见，快认不出来了，那孩子有教养，是我见过的这么些孩子里，头一个出息的小辈儿。”

    大奶奶眼睛发亮，道：“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唐恒仙呷了口龙井，灵光乍现，放下杯盏，凑近道：“你说给咱们做女婿怎么样？”

    这话正触到了大奶奶的心思，忙道：“我也是有这么个想法，只当你天天知道花天酒地，忘了咱们姑娘的大事。”

    唐恒仙嘻笑道：“姑娘的事，我怎么不惦记着呢，这两年我也留意了，来向我做媒提起的不少，但是合格的没有一个，他们话到嘴边就被我敷衍吞回去了。这一个说起来也是沾亲带故，大户人家，底子就摆着呢，孩子也不乱来，我是很中意的。”

    大奶奶突然笑起来。

    唐恒仙道：“你笑什么？”

    大奶奶将刚才老姨太太在戏院里说的话，又说给大老爷听。

    大老爷一乐，“这不就得了，两家都有这个心思。这事成了，两家面子都有光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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