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最后一课上完，女学生们和她们的美术老师一一道别，紫荑也和他道别离开，见韶华在花架子下，便走过去喊道：“密丝董，周六回不回家？”

    韶华道：“当然回去。”

    两人走在花棚里，像新婚的夫妇般，慕华启口道：“密丝董，有时间到我家里聚聚。”

    韶华道：“就是虹口的大宅唐府么？那家可是出过宰相的。”

    慕华笑道：“是，那是我祖父，如今已是没落的旧式家族，密丝董的府上在哪？”

    韶华笑道：“我们平凡人家哪里敢称府上的，我只和一个哥哥住在公共租界静安寺路十三号弄堂，那里人多，如果你打听董姓的，可就只有我们一家。”

    慕华道：“密丝董是个敢作敢为的新女性，我很好奇密丝董的哥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韶华道：“有机会我带你认识。”两个人说着已进了宿舍。

    第二天紫荑回到家后，却说紫蔓已经在那儿踢键子，看样子她是昨天就回来的，紫蔓在预科班，本来也可以天天回家。

    她身旁站了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梳两个巴巴头，戴两只假珐蓝的翠凤小花，刘海稀黄稀黄的，衬着那桃子般的白脸，更显白，大眼睛被小鼻子分开得匀，嘴巴似圆非圆，紫荑疑惑，紫蔓道：“姐，你回来啦。”

    那小丫头机灵着：“大小姐好！”

    紫荑笑道：“你好啊，好个聪明的孩子，哪儿来的？”

    紫蔓拾起键盘子，对那小丫头道：“你先去看看三奶奶有没有活。”

    紫荑一听知道是三奶奶雇来的丫环。

    那小丫头说着就一溜烟跑了。

    紫蔓道：“这是我母亲从乡下领来的，听说乡下的日子难过，有一家子恰好丫头太多了，我母亲就带回来一个，都叫她七丫头。你还不知道么，二奶奶也雇了个小女孩，才不过十岁光景，也是从乡里带来的。”

    紫荑道：“哦，难得几位奶奶都舍得花这份钱了。”

    紫蔓道：“乡下来的比在城里雇得要便宜一半呢，她们都冲着这个好处的。”

    紫荑道：“你二哥呢？”

    紫蔓道：“刚才还陪着我玩，被大妈叫了去。”

    紫荑挎了包就往东边走廊走，碰上春和，只见她一路跑过来道：“正算着小姐该回来可不就回来了。”

    她说着接了紫荑的包，紫荑却拦道：“不是说好无人时你喊我姐姐？”

    春和不好意思笑了：“隔了一个星期没喊，舌头打结了，我先替姐姐换洗衣服。”

    紫荑道：“不必，你把这只包先放在书房里，要的时再支你声。”

    紫荑回了卧室，因见床上叠了两件衣服，纳闷道：“春和，春和。这衣服是谁的？”春和慌地跑过来，反倒过意不去，笑道：“我只是想问问，床上衣服是谁的？这好像不是我的衣服。”

    春和笑了，拿起其中一件绸衫，对紫荑道：“这是太太给姐姐做的，一件在外滩的百货商场买的，一件是太太请的裁缝做的。”

    紫荑因拿着绸衫在身上比划着，春和道：“很合身，这就不用改了，我回太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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