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大拇指上套着的祖母的玛瑙正是公主从帝约那里抢来的婆罗国送来的珍宝,现在那像鸡血古一样的玛瑙正安安静静地套在他瘦骨嶙峋的大拇指上。他握着双手,眼睛里白仁多,黑仁少,他用那双无神的眼睛像审视罪犯一样看着丰景。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啊,观景楼里恐怕没有那么多的好菜,这是在下亲自托人从宫里带出来的人参c西洋参c花旗参炖的汤,这是在下”丰景一一地介绍着,那些菜看起来稀松平常,可样样菜的来历要比面前这个青年要精彩得多。
所以那青年诧异地问道“今天非年非节,你我又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弄这些好东西给我吃呢?”
丰景依然微笑着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句话让青年很受用,因为丰景好客爱交朋友的美名早已传遍了观景楼,于是他放下心来大吃大喝。
酒很美,菜肴很香,不一会儿那青年便喝得醉熏熏的,他语无伦次地道谢道“这观景楼里老板于成年也不是个东西,我在观景楼这三年,真金白银地奉上多少了?他何曾请我吃过一顿饭?倒是你,丰大公子,够意思。”
他伸出大拇指继续给自己倒着酒,他的手已然不能很好地端起酒杯了,那酒水洒得桌子上到处都是。丰景是个爱干净的人,他微蹙起眉,只一瞬间,他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那青年继续说道“那于成年虽然不是东西,可是兄弟我还是不敢出这观景楼啊。啊,丰大公子你年齿几何?不然,我们拜个把兄弟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丰景依然微笑着说道“丰景这一生朋友遍天下,可偏偏就是没有兄弟。因为丰景是个瘸子啊,跪不下去,拜不了神。”
说完,他敬了那青年一杯,那青年慌忙答礼一杯。
青年借着酒意叹气说道“也最啊,您这么好的人却偏偏是个瘸子。”他自以为他在与丰景交心,却不知道丰景最讨厌别人说他是个瘸子,他自己嘲弄自己是个瘸子的时候,别人不言语还好,言语起来一定要小心谨慎,这鲁莽的青年哪里知道?他竟口无遮拦地说丰景偏偏是个“瘸子”,丰景听了心下一阵气闷,只是不能发作,若是发作起来,会毁了他一世清名。所以他只能保持微笑,只是那微笑带着些微的厌恶。
这样的人他是看不上的,他不但爱干净,对人要求也是极高的,至少不能像这青年一样眼窝深陷,一看就是沉迷酒色的人;更不能让这青年,一顿好菜好饭加之好酒便在背后说起别人的坏话来,交浅而言深是他的大忌;再之,这青年原本是观景楼里一个行走的小厮,傍上了公方之后才有了金山银山,可是这几年来,他依然坐拥那些财富却待在观景楼这温柔乡里,这样的行为更是让他看不起。
他不过想知道为何现在的他不如以前快乐,更加不敢出观景楼了。他买的小厮们私底下议论公主回来了,却不去看他,让他惶惑不安,这种惶惑不安让丰景起了疑心。他是听说过的,公主一向视他若神明,为何有这突然的变故?民间还传说公主曾经失踪了三年,那这三年公主是去了哪里?三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才是他想了解的事情。倘若不是这些引起他注意的事情,那青年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没有人敢说他是个“瘸子”,遑论这样一个他完全看不眼的人骂他是瘸子呢?他没有当场发作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于是他自怨自艾道“唉,瘸子的痛谁能懂呢?所以啊,我不快乐,你快乐吗?”
他故意愁云满面地问道,似乎他们是同道之人,因为同时不快乐,所以这种“不快乐”的感情又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那青年又猛地灌了一口酒,痛苦地说道“我当然不快乐,你看,我像快乐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