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发下大了,雪借风势,犹如千万片玉龙鳞片飞坠,砸在身上竟有丝丝痛意。
钟繇一路疾驰,回首间,九原城已被风雪掩埋,苍苍茫茫,唯有灰蒙蒙的一片,耳畔依然回荡着并州将士激昂的操练声。
前些年他游历九州,足迹遍布江南江北,几乎走遍了大汉各个地域,立志结交当世豪杰,成就惊世伟业。
然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他意气风发之时,党锢之难突发,他所交之友不是被通缉,便是被捕入狱,逼得他浪迹天涯,数年隔绝人世。
待党锢解除后,他与友人回京,在桥玄的举荐下征辟为尚书郎,经过三年沉浮,最终成为为御前黄门侍郎。
此次天子以他传召,意义极为重大,至于意义何在,钟繇不甚明了。
党锢之难后,四海却已崩乱,幽州、凉州、并州、青州皆有战事,天下显出不可弥合的离像,有些士人的雄心壮志早已被经年的避祸中渐渐消磨,于是归隐山林,避世不出。
他作为党锢之难的第一批人,现在却身居高位,吕布小小一个军司马,一跃成为封疆大吏,这一切,都是天子做给世人看的。
想到这里,钟繇不由得摇头喟叹,君子耻于没世不名,奈何世事变乱无常,多少人壮志不小,却最终抱憾终身,天子所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权力如此下放,天下如何不乱。
离开九原时,他曾问吕布是如何击溃东羌的,吕布回答道:“正如先生所见,夷族冬季酣睡时,某在练兵,夷族春季牧马时,某依然在练兵,夷族夏季准备南侵时,某还在练兵,待夷族南侵时,某帐下军马早已兵强马壮,区区胡虏,又有何惧?”
诚如吕布所言,要是汉军将领都像他这般,漠北夷族哪还敢生出觊觎之心。
如此这般看来,只要给吕布足够的时间,它日必成为军中翘楚。
钟繇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将士久疏战阵,甲胄生虮虱,如今又闻号角金鼓,匣中剑还能自应呼?”
就在钟繇陷入遐想时,随从拍马上前询问:“大人,此刻我们前往何处?”
钟繇抖了抖吕布赠送的大氅,目光看向九原城方向:“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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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内,吕布和高顺等人都兴奋不已,比起护匈奴中郎将、都亭侯,朔方太守的诱惑力显然比两者都大。
吕布也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正当他沉醉在喜悦中时,高顺、曹性、魏续、魏越一齐朝他单膝跪地,齐声大喝:“拜见主公!”
吕布上前一一将他们扶起,然后把目光投向高顺:“叔达,如今我们已有栖身之地,接下来该怎么做?”
高顺一抚虬髯,沉声道:“朔方北有匈奴,东有羌族,西有鲜卑,实乃百战之地,主公若想治理,不仅需要门阀士子的支持,更要有能征善战的猛将!”
吕布缓缓在帐中踱步,忧心忡忡道:“乱世操戈,民生残破,田畴荒芜,天下早已不复汉武时期那般光荣,不知有多少人蠢蠢欲动,以往的青云仕途,早已荆棘遍地,世家大族纷纷收起爪牙,把自家子弟收拢在羽翼之下,谨慎观察时局,他们隐伏于大汉各地,安静等待羽翼翻覆之时,岂能出世助我?”
高顺眉头一皱,直言询问:“主公所言何意?”
吕布回身坐下,目光紧紧盯着高顺:“沉默不语者是妖,死而复生者是鬼,面对这天下时局,有多少人识得我吕布?又有多少人来辅佐我?终求所需,名也。”
上一世,吕布就是被名声害得举步维艰,三姓家奴永远是他鲠骨之刺。
高顺闻言,不可置否的点头,然后又发表自己的看法:“主公何不效仿高祖皇帝?”
吕布轻敲案几,示意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