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杏花胡同口,天色已经完全黯下来了,为了避开门口那群安营扎寨的读书人,车夫绕了一条道停得非常远,檀生与官妈妈头戴帷帽,身披长衫,把自己裹得像两根移动的柱子,任谁也瞧不出来这是两个女人。
偏门开了一条小缝,从里面探了个头出来,见是赵老夫人领着两根柱子便忙不迭将门开大一点儿,方便一行人入内。
赵老夫人转过头向檀生轻声道,“近日大门是不敢出的,特意辟了个小门洞。”
官妈妈蹙眉道,“那群读书人没发现这个门洞吗?”
“这个门洞正对镇国公府,那群胆小如鼠的书生怎敢隔着一堵墙在镇国公府外放肆。”赵老夫人语声酸涩。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压着他们。
都有人比他们更强。
连那群书生都是有眼力见的,绝不去打扰镇国公一家的清净。
檀生点点头。
那群书生逼得赵家人钻狗洞
倒也挺解恨的。
一路往内院,途经二门只闻外面喧嚣一片,闹闹嚷嚷的,隔着门板都能嗅到那股子被秋老虎发酵得来的臭味。
檀生不由屏气。
唉。
这十几天,赵家过的都是什么狗日子呀。
真是辛酸。
阿弥陀佛,希望上天保佑他们以后也过这样的日子呀。
踏进正堂,赵显双手抱头埋胸,极为痛苦;李氏脸青面黑,看檀生来了沉下一口恶气,尖声道,“你倒好!你这个小贱货是不是知道这十来天我们要过这样的日子才避到东岳观去呀!?还敢敲诈我们三间铺子!你叔父对你什么样儿,你心里不知道?贱货就是贱货,种生来是这个样子,只有患难才知道谁到底对谁好!”
檀生看了李氏一眼,面色淡定道,“她再说一个字,我就转身回东岳观。”
赵老夫人忙道,“把夫人扶回房里去!”
李氏当即叫嚷出声,“贱人生的下贱种,坏得烂水!娘是什么狗样,闺女就是啥狗样!半分错不了!你这个小骚一货这么喜欢钱,婶娘给你介绍个地方可好?保你夜夜值千金!”
李氏快疯了吧?
这事情闹大了,李质朴也罩不住了,按照赵老夫人与赵显的个性,还不得将错处都推到李氏身上去?
她如何能承担日日的精神压力?
官妈妈攥紧拳头,一冲而上却被檀生一把拦住。
“由她去吧。”
有的是机会慢慢磨她。
两扇门“啪嗒”一声被关得严严实实,赵显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看向檀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檀生眼神很平和,平和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既然赵显说不出话来,檀生好心率先开了口。
“我问叔父,希望叔父老实回答,这事关赵家能不能把这道坎度过去。”
赵显迟疑片刻,点点头。
“周笃到底是怎么死的?”檀生语声没有丝毫起伏。
赵显怔愣,隔了良久才艰难开口,“被人暗杀至死的一剑割喉”
果然。
檀生再问,“周笃在刑部大狱,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侍卫,怎会给人可乘之机?”
“托关系塞银子来看望周笃的人特别多刑部谁的面子不好抹,自然大开方便之门”
檀生轻笑,“所以就有人浑水摸鱼,借探望之名,行刺杀之实。让我来猜猜,来人给了银子,看守的兵卒乐得清闲,肯定会避开,留给来人说悄悄话的机会,而割喉无声,周笃在牢中必定十分缄默,短时间内不会引起怀疑,等兵卒发现周笃已被割喉灭口,而凶手早已逃之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