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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厂长离去很久了，曲梦坐在椅子里，感觉浑身无力，关雨桐看了她很久，问道：“曲梦，你怎么决定？”

    曲梦苦笑一下，说：“我还能怎样？难不成让我砸了这么多人的饭碗？”

    关雨桐摇摇头道：“曲梦，这些人的饭碗不是你砸的，你不要往自己身揽。     我们只是代理，是介，我们不可以这样，我们对得起这边，会对不起另外一边，我们这样对香港客户隐瞒不讲工厂被查封的事，是欺骗！”

    曲梦辩解道：“他们要的是产品，工厂是不是被查封，他们无所谓的。”

    “无所谓？”关雨桐说，“那你会告诉他们这个情况吗？你不会。因为他们有所谓！他们一听千丝厂是被法院贴了封条的，是工厂自己撕掉封条继续生产，他们还会下单吗？事实，算是合法解封，算是当地政府帮他们度过了这次难关，设法解封了，港商也决不会再下单，因为他们虽然要产品，但他们更看重资金的安全，和稳定生产，他们要的是一个没有倒闭危险的工厂给他们稳定地供货。而千丝厂显然很不稳定，它官非缠身，随时会被查封，这次解封了，明天可能会再封。”

    曲梦说：“日后的问题，马厂长会想办法解决的。”

    关雨桐道：“不管千丝厂日后的问题是否能够解决，曲梦，今天我们这样做，是欺骗，是和厂家一起欺骗我们的客户。”

    曲梦对关雨桐说：“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我做不到。关雨桐，你是在国外衣食无忧长大的，你不了解国底层人的生活，尤其是工人家庭的生活，他们最担心的是企业破产和倒闭，尤其双职工家庭。

    “我父母是无锡纺织厂的双职工，那个工厂是他们十八岁开始，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厂房是他们自己盖的，厂里厂外的路都是他们自己铺的，我高一开始，无锡纺织厂开始出现危机，我父母每天在饭桌谈的是工厂会不会倒闭的问题，母亲常常会担心到掉眼泪，晚睡不着觉。他们在厂里做了一辈子，以为可以靠着纺织厂养老，养活我和哥哥。我高三那年，无锡纺织厂终于还是倒闭了，宣布倒闭的那天，工厂里哭声一片。我父母从此双双下岗，不仅我父母，我很多同学的父母都是纺织厂的双职工，他们都失业了。我去到同学家，看到的都是同学父母哭红的眼睛。

    “我听到我父母和那些工友们商量，他们要去求谁，求哪里，求他们救救纺织厂，给他们下跪。那个时候，我在旁边听着，想，如果下跪可以救活无锡纺织厂，我也愿意跟着我父母一起去下跪”

    曲梦说至此，已经哽咽，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继续对关雨桐说：“你刚才看到了，马厂长都已经跪下了，我们国有句古话，叫做‘男儿膝下有黄金’，马厂长昂昂七尺之躯，他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跪。你也听到马厂长说了，他要让全厂的人来给我下跪。我相信，不仅那些职工会来，还有他们的家属和孩子，他们都会来，他们会在这家宾馆，跪满整整一个院子。关雨桐，你能明白我吗？我做不到”

    第二天是星期天，马厂长派司机渡过柳林河，过对岸找朋友借了辆小车，到海按照曲梦给的地址和电话，去接刘c黄两位港商去了。韩刚和千丝纺织厂的骨干挨家挨户，去通知工厂职工，星期一按时班。曲梦则和关雨桐在宾馆呆着，后来无聊，两个人出去到四面田野里散步，溜达去了。

    星期一早，千丝厂大门一开，千人从四面八方骑着自行车c步行c开着小车涌进工厂大门，厂里原来大门c仓库c生产线c财务室等地方贴的封条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