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如同一匹挣脱笼头的天马,肆意奔驰,践踏这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夜空。那横贯的气势,就连紧密呜咽的风声,也为之一滞,突然的停顿住了。
麟熔蓦地回头,紧紧盯着正堂一侧的出口。
未几,那凌乱而慌张的脚步声,跌跌撞撞的冲来。
“王爷,郡王妃王妃她,不好了。”
似乎是早就在等待的结果,之前的一切,全都只是为着这一刻的确信一般。原本趺坐在正堂上的魁梧中年,从起身到跨步飞驰,这一串的连贯,如此的行云流水,毫无滞碍。
惊恐不安的婢女,只是感受到身旁掠过一阵疾风,再回头,那身影早已大步走进后院的厢房里。
屋子里,破碎的布帛,火炉以及那些杂七杂八的种种,四散一地,几无下足之处。三两名仆妇,正惶恐失措的绞手侍立在周遭。
麟熔,走到床前。
那憔悴不堪的产妇,圆睁着双眼,直楞楞的望着上方的帷帐,脸上,已经褪去了血色。
好半晌,麟熔半倚在床头,紧紧的握着那只冰凉无力的手,用尽力气,也无法再将那柔弱无骨的肌肤焐热。
“孩子”
产妇的双眼终于动了一下,而下一刻,那眼角的泪水,便如决堤的江河,滚滚而落。
从仆妇手里,接过襁褓的麟熔,小心翼翼的捧着,轻轻的凑到妻子的眼前。
那好似已经失去全部气力的女子,转动着眼珠,脸上,挣扎着尽可能多的宽慰与笑意。然而,却只是更能够牵动嘴角,蠕动着,发出几个断断续续,毫不连贯的音节。随之,由痛苦的合上了眼睑
长夜,太过寂静。
即便是短暂的一刻,也犹如一世一生般的漫长。
当产妇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可能正是因为流多了泪水,眼中的那片迷蒙与灰暗霎时间变得如此的清澈与明亮,甚而让人觉得,似乎那两颊上,重又显出了耀人的光辉。
麟熔与她相视着一笑,强忍的泪珠,终于簌簌而落。
在妻子的示意下,麟熔换到床头的位置,轻轻的托高她那纤弱的身躯。
妻子的手,慢慢的拂过婴儿的脸颊,那么仔细,那么认真
“千山摇曳,万水重重。夫君,我怕是大限已至,是要到了离别的时候了。”
一贯的坦然与无畏,即便是面对可能转瞬即至那个必然,怀中的妻子还是这般的平静,一点也没有流露过多的伤怀与悲恸。
在这漠然生死的语气里,麟熔,止住了泪水与悲痛。这一生,这位身边人,值得他感激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夫人放心吧,无论今夜如何,这孩子,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产妇温柔的笑了笑,她轻轻的给那安静下来的婴儿,费力的掖了掖身上缠绕着的锦帛。一如寻常人家,守候在孩儿身边的慈母,全无半点即将远去的遗恨与难舍难分。
“你我走后,就由麟芸代为抚育,成人之后,如果不愿意留在京都,便送去南边吧。”
麟熔点了点头,旋即,扫了这内室一眼。
产妇终于将眼光离开了怀中的幼儿,转向身前的这个男人。无数次,每每看着那棱线分明的侧脸,便总是能在他的身上,感受得到无尽的坚毅与勇猛。
仅此,她,也就感到很知足了。
等到麟熔再次回过头来,那如同潮汐一样起起伏伏的生命之海,此时的波涛,已经从他臂膀里的这个女人身上,一点点的退却了。
无边无际翻涌的浪花,水天一线,卷起洁白的潮线,慢慢的,却又毫不妥协与留恋的渐渐远去。将背后那辽阔无垠的生命海洋的苍白,衬托得如此的无足轻重与黯淡。
这,或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