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手持账本而入,佛殿上的法事嘎然而止,诸僧都是皱眉看着他手中的经文纸条,不知这位大理寺的小司戈又要搞什么。
印海身披袈裟,转身看去,脸颊上的肌肉就抽动了一下,眼神也有些许的变化,这些表情的变化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每一个细节都被李长安捕捉到了。
印海一定也知道怀山的这些账目。
印海已是慢慢靠近李长安,口中柔声道:“两位居士,吾师方去,佛殿肃严,为何还是这般无理取闹?”
裴青鳞握住剑柄,沉声喝道:“和尚你莫要乱动,哼,这些可都是怀山在外放债囤粮,暗养女眷的罪证!”
一言出,满殿俱惊。
印海低眉垂目,单手竖起,念了一声佛号后叹息:“一切皆为虚幻!”
话音方落,他已带着一缕残影,手指点出,一道柔光现于李长安身前,柔光中可见黑色的经文出现,裴青鳞冷哼一声,后发先至,鱼鳞般的剑光激射而来。
李长安身处其中,就看到无数的碎裂的如鳞片般的光点自一旁飞来,精准的一点点的挡住了所有的黑色经文。
佛殿之上一道罡风呈波纹状散开,四座佛像都嗡嗡作响,大殿更是发出扑的一声震动。
这时候,印海禅师踉跄后退,胸口现出数十道细密的伤痕,他却已抓到了李长安手里的账本,毫不犹豫的,一团团握紧,塞入嘴中,一口口艰难地咽下去,然后盘腿坐在那儿,闭目沉默。
果然够忠心,怀山选他为接班人是有道理的,为了保住师父的尊严,守住那些龌龊的秘密,他宁愿受这一剑,也要把罪证销毁。
裴青鳞收剑大怒,李长安走到印海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毁的账本,我已经全部背下来了,怀山和尚放钱收债,养花馆娘子,购置各州之地,囤积粮食这些我一查便知。”
印海胸膛起伏,刚才受了裴青鳞一剑,再无出手之力,此时面带颓丧之色,咬牙道:“你,你到底要如何?”
李长安声音愈发低了:“让位印灯,离寺自去,我可守这秘密,保住怀山的佛门清誉!”
印海满眼诧异,似乎不相信李长安会这样说。
“信与不信,都在大师一念之间,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大师既不能超脱于师徒之情,那还不如不做这个和尚。”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在李长安的时代这是妇孺皆知的名言,其实却是出自他那个时代宋朝高僧释普济的《五灯会元》,虽然只有简单八字,但听在印海耳中却是振聋发聩。
印海双手合十,看向李长安的眼神竟多了几分敬畏。他当即脱下袈裟,跪在护法老僧前露头:“弟子有罪,实无脸面再留寺中,我佛慈悲,弟子愿行千万荆棘,赎这一身罪过。”
每个和尚不论何时都随身携带的度牒也取了出来,直接放到烛灯上烧成了灰。
去袈衣,烧度牒,印海此举已是决心脱离西山寺,再无转圜之地。
缓缓起身,印海面带微笑,用袈裟裹住伤口,双手合十,朗声一笑:“缘生缘法,缘去缘灭,愿为尘埃,随风而去。”
一偈念出,却是踏步而出,很快就消失在了寺门之外。
混乱终于过去,被大理寺的人亲眼目睹了西山寺这一场混乱和丑闻后,护法僧人们都是面带惭色,而印灯法师已顺利披上了代表下任主持地位的贴金袈裟,带领群僧继续念经做法。
黎明时分,经文声终于安停下来。
一名清秀的佛童便过来,引着李长安和裴青鳞来了到后殿三慧堂里。
印灯法师在门口亲自相迎,见到李长安的时候,身子都弯到了膝盖处,感激与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吾师之法体,小僧已命他们移到了这佛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