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让不会知道，许多年前的一个早春，正当他为吃饭问题而发愁的时候，李银曼正坐在自家堂屋门口的一片光亮里百无聊赖地读一本闲书。

    初春的阳光像是一张纸，是绝缘的，虽然白花花地照在身上，却没有多少的暖意。可是，天毕竟那么地蓝，太阳毕竟那么地亮，所以阳光就总是那么地让人向往。在人们的心目中，只要是在阳光下面，身子就会暖和起来的。在经过了一个冬天，仍然被懒散和宁静笼罩着的乡村，会看到许许多多的人们，把自己沉浸在阳光里，他们虽然动作繁多，姿态不一，但都神情祥和，举止舒缓，心里头正做着各种各样的盘算。他们的这副模样，有着很强的感染力，让每一个看见他们的人不由地想起了什么，从而自己也沉思起来。

    这个位置很好，既晒着了太阳，又避了风。阳光把书本照得黑白分明，却一点都不刺眼睛。阳光慢慢移动着，变换着形状，李银曼也跟着移动着，她就是想贪占那片光亮。母亲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院子里很静，连小鸡走动的声音都听得见，屋子里老鼠的嘶咬声更是惊心动魄。但是李银曼不管这些，仍专心地读着书。她只是偶尔抬起头向外看一眼。一阵阵香气扑了过来，猛一闻，是桃花？但又好像是槐树花，说是槐树花吧，又有些柳树嫩绿枝条的味道。不管是哪种花，或是什么味道，反正很好闻，那样清新，那样浓郁，沁人心脾。李银曼放下书本，专注地嗅了起来。

    姐夫赵成是快晌午时过来的。那时候李银曼还在看书，但是已经有点累了，或者烦了，她把书扔在一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懒腰过后，她正想着往下该做什么，就在这时，像是回答她似的，她隐隐约约地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侧耳又听了听之后，便会心地笑一下，疾步向外走去。在村东头，她一眼就看见了姐夫，姐夫还穿着那件什么时候看上去都那么干净硬挺的黄大衣，里边套着灰白色紧身小袄，小袄里面是白色衬衣，领子扣得紧紧的，并且显露在外面，下边是一条黄白色绒裤子，他的身边，则是那辆飞鸽牌自行车。他正推着它向前走，碰见了人，就打招呼，会吸烟的敬烟，不会吸烟的让糖，显得有些忙碌。李银曼急忙跑过去，接过了自行车。赵成腾出了手，就从容起来，再碰见了人手脚就完全够用了。没办法，赵成每次到岳母家来都是这样，老远下了车，见了村里每一人一律都客气着。因此，赵成在岳母的村子里是颇有一些名气，大人小孩没有不认识他的。不少人找他办过事。

    姐夫每次来，李银曼都欢喜着，心里头既温暖又亮堂。现在，她推着姐夫的自行车，没有怎样用力，可自行车就像听话的狗一样，处处顺着她，自个就往前边走了。有人问李银曼：“银曼，你赵哥来了，晌午怎么招待呀？”李银曼头也不抬地回答：“怎么招待都行。”别人就又说：“说得倒轻巧，招待不好，我们可不答应呀！”李银曼看了对方一眼，说：“嫌不好，那你自己舍不舍得招待一下。”别人就说：“那你问问你赵哥，他愿意不愿意去，实话对你说吧，我们请都请不来哩。”周围的人都笑了，赵成也笑了，李银曼也笑了，她在心里说：“赵哥当然不会随便到哪一家去了，这里有他的家嘛。”

    进了院子，李银曼把赵成带来的东西搬进屋子里，然后冲了一盆温水让姐夫洗一洗。赵成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说：“妈干什么去了，还没回来？”李银曼说：“麦地里薅草去了。”赵成说：“你不去帮忙？”李银曼说：“都走了，谁接待你呢？”赵成冲李银曼笑了笑，说：“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李银曼说：“是吗？我可没发现这个特长。”赵成洗了手，看了看院子，然后把目光落在李银曼这里，问：“家里这两天没什么事吧？”李银曼调皮地看着姐夫，说：“那你希望有什么事呢？”赵成笑了笑，说：“没事就好。上次劈的柴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