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抚下。

    一星萤弱的光埃在陆尘意识中瞬间炸开，辉耀而闪，刺目眩魂，流光少倾又回卷，聚拢缠合成一球状，和煦轻盈，如蟠龙环灯，如金乌闭翼，如神藏开眼，如佛绘点睛，如琳琅玉，如炙鎏金，如璃花盏，如玛瑙心，如旭日，如冷月，如凝霞，如孤星，如昊，如渺，如远，如近，如虚亦如幻，如是诸见。

    刹那间流芳飞影，仿佛此生过尽。

    游雾归身，识光消隐，魂宁神谧，意和心清。

    迄今往后，诸事难定，福祸之力，其名为灵！

    陆尘，睁眼。

    整个世界在其眼中仅余下黑白二色，团团簇簇，点点星星，条条列列，面面形形，白的光黑的影，如半融坚冰上初化的水露，缓缓挪梭，几欲冻停。

    侧耳，倾听。

    整个世界，此刻此时却是空旷无声，寂寂然然，默默隐隐，幽幽邈邈，肃肃宁宁，远之响近之鸣，如息风广漠间迁徙的流沙，或见其动，不闻其吟。

    忽这时，陆尘眼前一团白光轻轻下引，悠悠向其左肩贴去，触而黏住，在这黑与白世界里，牵着陆尘缓缓飘飞起来，飞离黑蔓交叠的草地，飞上黑木拢合的密林，飞出黑枝余隙的扩洞，落在黑叶葱茏的树顶。

    上望去，莹白的天宇间，莫名多出几个黑点，如青蝇般游移了一阵，渐而增多，接而由点变圆般扩大起来。哦不，不是扩大，而是明明在高处远处的某物，现在朝矮处近处沉了过来，渐移渐明，由星点化为月盘，又由月盘化为伞影。

    黑与白，寂而静，那影缓缓沉来，将临，陆尘心底突兀间涌起几分不愿与之相触的莫名情绪，轻握起拳，向黑影抵去。

    拳，影，触。

    咔——

    声响起！

    碎裂声响起！

    明晰入耳c真真切切c瞬间打破这黑白世界恒久宁静的碎裂声响起！

    那黑影一滞，如薄身浅底的劣质瓷器，先见一道白纹裂出，而后两道c三道c四道直至无数道白纹如草木须根发迹般，舒张扩散，交叠迸现。黑影如是这般，碎成数大块及无数小块，几微残屑筛出，飘落到陆尘脸上。

    “这”

    “好腥”

    “不对这个味是”

    这一刻，陆尘终于回想起了，方才一度被它们支配的恐惧，还有那份被囚禁于死牢中的屈辱。

    阖眼，睁开。

    “我予你的这力量啊”

    “好好记住了”

    “其名为——「灵」！”

    意识回到死牢石室的陆尘，所见的光景是，凝散滞空的乌紫液体，抬臂架拳的白发老人，跃至顶上的狰狞群尸，及被自己一拳贯体后碎成数块的溅血残躯。

    一念即闪，万物并作。

    滞于空的液滴如雨，下落。

    雨上方的邪尸如雷，穿雨。

    雷之下的双拳如风，迎去。

    风雷激荡，雨逆，雷回。

    这一刻，陆尘清晰地看到了，老者周身及拳上，缠绕着的凝聚不散c奇异莫测的微白气体。

    这就是灵吗？

    血与尸倒卷着，再次被怼回甬道口，尸潮有经验似的忙退缩回去，就像学堂里闹事的顽童刚被先生来了三下戒尺，知威而怯，又让石室暂多出一时清净。

    “不单是‘审时度势’，还知道‘戮力同心’吗？真是麻烦！”老者甩掉手上的碎肉与黏液，喘息声微大了几分。

    “老前辈，我们要趁现在，从甬道杀出去吗？”陆尘再问已是换了称呼，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机缘巧合下见识到这一切的他如何还看不出，面前的这位老人，岂止是有些许能耐和见识的江湖异士，简直是身怀绝艺山水不露的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