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天拂晓,旭日徐升,晨光斜斜远探,抚入昏暗大地间的一方岚雾中。
那雾由浓变淡,氤氲而散,现出一片依山矮林。
林小,随山势绵延仅数里,枝新叶绿,初长而成。
忽——
天地间,有莫名狂风骤起,吹沙卷石,林木亦随之狂颤,有一叶脱枝而去,卷上云空。
那叶,在天地间急速翻转,顷刻间由绿变黄,卷曲枯萎,仿佛经历了整个春秋一般。
其上之天,灰云遮覆,不见曦月;其下之地,枯尘弥漫,顿失生机。
枯叶忽顿,由中断为两半,断叶后方远远处,银光一晃,闪出柄破空而行的银色飞剑来。
剑光澄澈,俗尘不染;剑势昭昭,一往无前。
恰此时,飞剑前方,虚空如水面投石般一震,圈波叠起。波纹中心,疾窜出条紫雷缠绕的黑链,长有百丈,叮铃晃荡。那链后甩一摆,眨眼,便挥鞭般急抽在飞剑上。
紫芒,银光,交汇。
铮——
银光顿灭,飞剑如之前的枯叶,碎为两段;紫芒烁消,长链如刚才的碎剑,断作两截。
断剑其锋失控,携势旋舞,将沿途所过空间一连割出数道锯齿状的黑缝。而后倏地一闪,滑入其中一道裂缝里,消了踪迹。
断剑其柄悬停,被余下的半截黑链旋绕缠上,蜂鸣闯动着,自空坠下,斜插在一座遍布嶙石的土丘上。
碎石溅散,自土丘上扬洒下来,叮声连起,似是撞到了什么非土非石之物。丘下,略显起伏的洼地上,大大小小,或立或横,或断或碎,原还插着近千柄为黑链所缚的相仿银剑。
众剑巍巍,好似长林,长林延延,翻丘越岭。
岭之所终,林之所尽,万丈银峰,云雾藏形。
“奇异的铁链——有趣!——真有趣!”抚掌朗笑声,自银峰顶上传来,似颇为尽兴。
巨峰顶,云烟弥漫,模糊可见一清瘦人影,不高不壮,似着蓝衫。
那人影抬袖一挥,身前又浮出四五柄银色飞剑,铮铮而鸣,悬空轻颤。接着,一根纤细白净的手指从人影宽衣大袖间探出,晃前一引,悬空的众剑如兵领将令,齐窜而去,直在天际划出四五道银痕,炫如流星。
云之下,虚空如潮涌,泛涛,出纹。
波伏,链舞,银光坠落。
“无尽的怪剑——麻烦!——真麻烦!”与清瘦人影遥遥相对的一柱漫天尘埃中,巨吼传出,愠怒十足。
那声如钟似磬,洪洪朗朗,滚雷般地在天地间炸开。围绕其声飞旋的赤黄尘埃如浮萍遇浪,顿时四散。
音浪叠叠,向银峰顶上拍来,峰微倾,云烟避退,现出一个银发蓝衫的邪异男子。其眼如窄缝,半像睁着又半像闭着,嘴角微扬,似乎在笑又似乎未笑,银发飘舞,显得缭乱放浪又自然不羁。
音浪如风,风烈如火,燎得男子蓝衫如蓝焰般燥动。
“啧”男子身倾,似乎欲倒,脚下倒是寸步未移,直盯着远方将散未散的尘埃处,双瞳微扩,露出几分凝重之色来,“这下,我也有些麻烦了。”
男子对面,隔了十几个山头的旷野上,尘埃散尽,现出一褐肤巨人。巨人直朗朗地立在天地间,头触云,体如山,发狂乱,大目怒睁,猩红如血。其上身袒露,粗犷健硕,左肩至右腰处突着条骇人长疤,似乎由来已久。颈间搭有条与其臂肘齐粗的黑铁巨链,链上紫雷游移,忽明忽暗,有如活物一般。更为奇特的是,由其颈侧垂下的铁链两端,渐渐由实变虚,最后仿佛是完全消失了一般,没入虚空。
“这已经是第一千五百六十七把了,耍剑的~你的剑,是用之不竭吗?”巨人瞥向身前百丈处,一道紫芒银光又闪逝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