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说道,“进来。”管家陆宽推门走了进来。陆宽说道,“少爷,老爷请您过去。”陆望想道,“该来的总会来。”他看看陆宽的脸,陆宽一脸平静,像是未曾发生过任何事一样。他点点头,跟着陆宽走了出去。
到了西跨院,陆显正背着手,站在院里的梧桐树下,仰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冬天的树干已经光秃秃的,只剩下单薄的枝干在寒风中耸立。听见陆望的脚步声,陆显没有回头。陆望站在他身后,静静停住了。陆宽悄悄退下了。
陆望冷静地说道,“陆尚书,我来了。”陆显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眸子静静凝望着他。星光落在他的肩膀上,给他的脸洒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陆望觉得,今天的陆显,似乎有些不同。
陆显没有说话,朝前走去。陆望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跟了上去。这一对父子,以一种奇怪的默契,一前一后地走着,空气却异常地安静。沿路有一些鸟儿惊起又落下,在树叶间穿行,搅得沙沙作响。
陆望却越走越心惊。这条路的尽头,是家庙。多年未曾进去过一步的家庙!这里,似乎已经成为尚书府的禁区。而那个温柔的女性,也成为一个不能提起的名字。
果然,陆显站在了家庙的门口。陆望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悲感。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你,娘,是你让他带我回来的吗?
陆显沉声说道,“进来吧。”说着,便抬腿进了庙门。陆望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也跟了进去。虽然多年未来,家庙中却仍是整洁。显然,有家仆在这儿长期打扫。供桌上的牌位干净得一尘不染,瓜果也新鲜洁净。
陆望扫了一眼,果然,没有发现母亲的牌位。他心中升起一股凉意。陆显看他在神案上目光来回搜索,知道他在找陆夫人的牌位,便淡淡地说,“别找了。不在那儿。”
陆望目光一沉。陆显走到神案旁,忽然蹲下身去,拨开一个木头装置。神案下忽然打开一个开关,露出一个暗格。陆显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盒子,放在神案上。他对陆望说道,“打开它。”
陆望吃了一惊,心跳个不停,打开了盒盖。打开盒盖地那刹那,陆望的手微微颤抖。沉香木的盖子缓缓打开,一个黑色的牌位静静地躺在里面。上面用金粉描绘着陆夫人的芳名。陆门沈氏芷柔之灵位!
陆显轻轻地捧出灵位,把它郑重地放在神案上。他用袖子把灵位擦了又擦,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几个金色的字“芷柔”。他喃喃地说,“芷柔,我带望儿来看你了。”
陆望扑通一声跪在神案前,泪水夺眶而出。他对着母亲的灵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眼前已是一片雾气,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看着痴痴望着灵位的父亲,放声痛哭。
陆显听见儿子的哭声,也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在这空旷的家庙中,只有父子的哭声回荡在这幽深的殿堂中。
不知什么时候,陆显手里多出了几支香。他把一支香递给陆望。陆望拿在手中,香头映着陆望的脸庞,暗红的火光或明或灭。
陆显说道,“望儿,拿着这香,在列祖列宗与你母亲前,立个誓,今晚我们之间的谈话,不经我的允许,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陆望看着母亲的牌位,郑重地点点头。
陆显缓缓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把你母亲的牌位放出来吗?”陆望摇摇头,这也是他一直困惑的问题。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认为是陆显已经对亡妻没有感情了,连带这讨厌他这个亡妻留下来的孩子。然而,今晚的这一幕,让他知道自己错了。
陆显叹口气,说道,“芷柔永远活在我的心里。她走以后,我再也没有动过续娶的念头。不光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陆望相信这是他的肺腑之言,问道,“那为什么后来她的名字都不准家人提呢?更不要说在府里摆她的牌位祭奠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