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照继业五十七年九月，距今十年之前。镇国公楚氏一门自商州西河省镇北府出发自西向东由南而北沿着靖北防线走陆路前往大照北都玄照京。途径商州川南省屏山府之时，川南七府九十三县刚刚经历过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灾。

    七月末八月初，洪灾自长江西段南来，冲溃数堤，延绵千里，浩浩滔天。沿途所见田亩皆没，屋舍无存，毁宫寺市肆三十，所漂者千百余家。

    洪灾过后，田间颗粒无存，府库钱粮皆失，生民尽受鱼鳖之患，道路毁坏，交通闭塞，乃至有市而无粮，斗米可易斗金。

    及至九月，洪水尽退，而饥荒日重，田间烂草树皮争食渐尽，道皆浮肿溃烂之尸，朝廷赈抚却迟迟未至。而有百姓易子而食，敛尸而烹者禁之不绝。

    虽大富大贵之家尚且面有菜色，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何况贫苦。

    楚氏一门一路行来，官道之上都是衣衫褴褛的瘦骨乞丐。成群的灾民围在一堆早已腐烂的臭鱼与腐尸之间，尚有几把力气的还会爬到楚家车马前叫唤两声，老朽无力的便只能露着能看到一根根肋骨的黑皱身躯靠在路边，两眼无神的望着天际。

    楚家为了进京途中一路的开支早就备好了几大车的钱粮。然而自大照边陲的镇北辗转千里而来，人吃兽嚼，早已消耗了大半。沿途之上也有几次饿的发狂的暴民试图聚众抢夺，但都被楚家带着的家将打散了。

    “大哥，这些灾民多可怜啊！咱们为什么不帮帮他们？”

    此时的楚羽不过八岁，心智却早已超过同年人不少，但依旧有着少年特有的活泼天真。由于三四岁时的一场大病，使得他一直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此时的他正穿着一件单薄白衫透过龙驹车的车窗向路边张望着。

    “小弟，你难道忘了吗？娘亲昨晚不是偷偷的给灾民送吃的了吗？”

    楚颖也不过十三，看上去却有些沉稳。做为楚氏一门的嫡长孙，他虽然还未到大照官方二十受冠的年纪，却早已取了秀才，文华惊艳府县。如今的他穿着一身有些宽大的文士青衫正捧着一卷《照真武传》细细品读。

    “娘亲自然是菩萨心肠，但是为什么不在白天设粥棚赈济呢？”小楚羽转过身来，看着狭小的车厢内对坐着的大哥。两人各靠在一张铺着厚厚皮草的长木座上，中间摆着一张矮脚桌，桌上放着些点心c茶水以及老旧线装书。

    楚颖没有回答，他慢慢放下书卷，看了一眼楚羽身后窗外恍如地狱的场景。神色十分严肃，慢慢说道:“小弟，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我一路走来，川南早已县县破落，遍地哀民，府县官吏尚且自身难保，光凭你我一家能救几人？”

    “可是”

    楚羽刚想反驳，楚颖又说到:“就算真能救十数百姓，朝廷赈抚不至，这些人又能活多久？更何况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们一家该怎么办吗？跟着我们的这些仆子c兵将就不是人命了吗？连娘亲这样的善人都”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沉闷，这时一声慌乱的惊叫在马车外响起。

    “救她！快救她！”

    这一声响亮有力的少年声响，对于车厢内的二人来说有些熟悉。

    “是二哥？！”楚羽有些惊讶的往车厢外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小坡上，一个身着赤红色胡服的英武少年正手持一根黑木棒，跨着一匹通体黑毛，头生细小鹿角，形似奔马的白蹄龙驹兽在满是烂泥的野道上追赶着一群衣衫破烂的赤脚汉子。

    汉子们皆面露惊色的狂奔着，领头的一人手上正掐着一个满身是泥的半大少女的脖子，少女的背上挂着一个看上去早已死去多时的瘦小婴尸。少女虽然被掐的几欲断气，却依旧咬着牙用力抓着绑着男尸的带子，紧紧不放。

    不同于楚羽以及楚颖从小博览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