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尽雪没说话,她紧抿着唇,拉着我在梳妆台前坐下。梳妆台上架着一面琉璃铜镜,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套凤冠金钗,在灼灼烛光下闪出流光溢彩。铜镜中出现两张面容,一张清冷,一张平静,并排放在那儿,似乎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对同胞而生的姐妹。
“多美的一张脸,我从前总是不屑于你的容貌,一个女子长成那样,注定倾人国,蒙人心,那是狐媚。神仙该有神仙的模样,不沾红尘,不涉风烟,可你却总是背道而驰。”白尽雪柔若无骨的手自我脸上轻轻抹过,我惊讶于一个常年惯用兵器的神女竟还有这样一双光滑的手。
许是察觉到我的惊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纤若柳枝,白若脂玉的双手,哂笑道:“昔年讨伐魔族时,身上落下不少伤疤,在嫁给归尘前,我去了一趟归墟,用汤谷圣水洗去了一身伤疤。”汤谷圣水纵是疗伤神药,可它药效卓绝,去疤痕时宛若褪去一层皮,疼痛难忍,一般人根本受不住,若不是什么?师父,他怎么了?”我猛地坐起,双手死死地掐着白尽雪的肩。
四目相对,她忽然笑了,“白行歌,五万年前,你是否也这样心惊胆战,是否也这样肝肠寸断?你到底是真愚钝还是假天真?却不知那渡劫天雷一旦落下,必要人受,你若没受那三十六道洪荒天雷,又是谁替你挨的!”
是顾归尘?
是顾归尘。
整个人都颓了下来,软趴趴地像一团棉花,没了精神。我以为是上天仁慈,我受了冥焰离火的劫难,丢了一声修为,便能抵得过渡劫未过的那三十六道洪荒天雷。却不知老天从不仁慈,千万年来多少修仙的人魔鬼妖葬身于渡劫天雷之下,成了森森白骨,又有多少仙胎神道被洪荒业火烧尽修为毁尽道行。我能留下一条命,不是因为老天眷顾,而是……而是因为顾归尘。
他为我逆了天道,挡了天劫,才护得我余生周全。
“我把师父带回招摇山时,他浑身是血,受了很重的伤。数万年前,扶桑一战伤了他的本原,之前的伤还未养好,便又为你生生受了那三十六道天雷。”白尽雪眼中尽是怒气,她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便是连药仙都束手无策。你又可知道,我每日以自己的内丹折损成药,将凤凰再生的灵力护住他的心脉,才让他熬过了那一劫。白行歌,你知道我有多恨你!”
我知道她有多恨我,因为我也恨自己。
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自私。
白尽雪骤然放开我,一拳砸在铜镜上,那镜子霎时四分五裂,碎成无数锋利的碎片。
“他娶我,不过是为了回报我救他的恩情。这样,你可满意了?”
我强忍着碎片划过手心的疼痛,泪眼婆娑地看向白尽雪。五万年前发生过太多的事,桩桩件件横在所有人之间,便像那面铜镜,碎了便是碎了,再也拼凑不回从前。当她饱受剜心之痛,却心甘情愿地每日耗损内丹替他疗伤;当她日夜陪伴为他夺尽天下灵药,杀尽天下名医;当她无怨无悔为他独守空房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不过拘泥于顾归尘的抛弃和拒绝。不是他不爱我,只是我从未真正爱过他。
“你知道天君赐我封地时,我为何执意要招摇山吗?”她脸上浮起一个几近苍凉的笑,“因为顾归尘,他每次遥望招摇山时,都会笑。”
我脑海中浮现出顾归尘的容貌,清澈如湖泊的眼睛,好像藏了江南一席雨,月白的长衫,一柄八骨折扇,一回神便是一抹温和从容的笑意。我记忆里的顾归尘,依旧是十数万年前眉眼带笑的温润少年,清灵而干净,似一掬瑶池水,淡得不着痕迹。
“白行歌,我自认从小到大从未输你,唯这一次,我输得一败涂地。我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你,但我没有,不是我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