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是淳于嫣外公淳于稽的忌日。
淳于稽生前酷爱桃花,每年,只要有可能,淳于嫣都会找一个桃花多的地方午夜祭奠。而如果她人在北京,条件又允许,更是会去老先生半身瘫痪行动不良之前逢四月必去的妙峰山亲奠。今年也不例外,难得她这时候人在北京,早早地跟医院打好了招呼,安排好淳于丹青的医疗,为了防止闲杂人等的打扰,淳于嫣一大早四点多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完简单吃了口酱油泡饭,看看时间刚刚五点过,找出根黑橡筋绑好头发,换上昨晚就准备好的白色冲锋衣和黑色运动裤c踩上黑色的运动鞋,拎起背包下楼。
走出单元门的时候,天还黑着,深灰色的天幕上依稀还能见着几颗星星。
“干戈寥落四周星”晓星渐落,残阳未起c远方隐约可见的阴云密布,还真合她此刻的心境。一句古诗不由自主地溜出了口,文山先生当年身陷囹圄做此诗,自己的未来也是注定了的。若干年后的她不用生在山河破碎的乱世,还有幸辛苦遭逢起一经。可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也要落个沉浮飘零c独自零丁的下场?而她甚至还没有当初文老先生的好命,同样零丁,她这零丁却还要她自己千辛万苦c死拼活做地换。唉!心境顿时无限沧桑。
“先生不知,盛世也有乱命啊”,不无感慨地摇了摇头,马尾辫被带得一晃一晃。远离主道,走进小区的林荫里,吟诗当歌,一路佐行,:“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空留丹心守孤灯。”却是改了最后一句,薄雾中风姿雅然也难掩萧瑟,只有清音含翠c余音袅袅着渐行渐远。
这姑娘,看起来不大对呀?难怪昨儿总裁特意嘱咐自己今儿早点过来看着。看了看手里还亮着录像灯的iph一ne,5:19,现在打给老大是不是早了点儿?想了想,一边注意保持着与淳于嫣之间的距离,宋国华还是拨通了自家老大的手机。
出小区,搭上了往门头沟方向去的公交车。
每年的今天都是淳于嫣最悲伤的时刻,不仅是为了过世的淳于稽,还为了自己。有一件事儿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的苦日子一旦结束,她一旦成功,也就到了她跟亲人分别的时刻,淳于丹青c林楚湘,她都将不再拥有,哪怕只是一个生硬冷漠的眼神儿,她都再也得不到。别人的坏日子熬过去就是好日子,而她的坏日子熬过去,却是连坏日子都及不上的不知什么日子。所以每年的今天她都允许自已放下坚强放下伪装c允许自己不再像往日那样欺骗自己,什么她会和妈妈c外婆一家团圆。而是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在祭完淳于稽之后,大哭上一场。痛痛快快地哭过了,再披上铠甲重新杀回去。
黄建军晚了他们快一小时出发,却跟她们到的时间差不太多,宋国华早已在淳于嫣房间的对面开好了房,黄建军一到就直接住了进去。
说是妙峰山,其实淳于嫣来的地儿只能算是山边儿,离妙峰山脚下都还有点儿距离,虽然也能远远看见山顶的娘娘庙,但离着山上的寺院景区还有正经挺远的一大段路。这儿全是大片的桃林,林子边上散落着几栋白墙红瓦的小二楼,都是当地村民自己盖的宅子。旅游季租给来玩儿的游客,平常自己住或者干脆封了。里面设施简单潮气也大,但是想看桃花算是个好去处,加上又比周围的宾馆和度假村便宜,所以生意也还行,住的人也不少。
淳于嫣放下背包,在房间里简单洗了把脸,开始整理晚上要用的东西,这次为了躲黄建军他们,早来了好几个小时,整理完之后,也没什么心情去看风景。撑着窗台在窗边站了会儿,看着不远处的桃林云蒸霞蔚c仙境一般,心里却苦得没有尽头,又挪回到床上坐了会儿,实在没什么意思,干脆合衣躺下看天花。早晨起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