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阑直偷偷地摆了摆手,笑了一下,道:“非一般人,自然行非一般事。”
魏可染一笑,自饮自酌。
“魏先生,您学富五车,又是圣人公门下,不去辅佐他人,而是偏偏来这幽州疾苦之地,去辅佐无名无势的张公子,这到底是为何?”焦阑直谈到兴起,也不管其他,大胆的吐出心中疑惑。
魏可染回想了一下。
便是年前大雪,老树之下,棋盘之前。
少年揽衣而跪,青石可响。
高声,每月百文,外加一地黄金。
想到这儿,魏可染笑了一下,淡淡道:“无他,投缘罢了。”
焦阑直滞了一下,却没想着是如此个答案,高声笑道:“妙。”
“焦生欲往哪里?”
焦阑直想了想,叹息道:“天下虽大,但非是小生施展之所。”
魏可染想起了焦阑直所绘分权图,低声道:“君之所念,唯有从龙之功。”
焦阑直忽然捧起那壶酒。
“咕咚咕咚咕咚”的灌了三大口。
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默不作声。
魏可染并未阻拦,也不说话,只是静候下文。
“天子蒙尘,虽坐拥并州京北,但被安兴文所害,如今已入必死之局,困居京师,苟延残喘,江山不日便易主,非龙也,蟠也。”
“叶老将军、崔将军不通政事,怕只有守土之志,便是有问鼎之本,但无争霸之能。非龙也,虬也。”
“胡王贺律,麾下胡兵勇奋,不过远在胡地,且有胆无谋,非龙也,蟒也。”
“土司王尚克宸久在并州,只不过如今不日入京,或可登基几日,但终究覆灭在即,非龙也,蛟也。”
“奸贼苏太寅,运筹多年,麾下军伍甚大,老谋深算,把持朝政,但终究非乱世之英杰,实非龙也,蛇也。”
魏可染点点头,道:“那,凉王归洗河与兵仙穆萧仪又如何?”
焦阑直叹了口气,面色悲苦,道:“凉王麾下有张公爱徒,红袍先生唐兼程,还有那归整军田的‘天佐’之才沈冯,便是天龙,却是满披鳞甲的天龙,安能用我这块陈铁?——至于青州,不去也罢,徐攒、韩庆卢之徒,小生合之不来......”
魏可染看了看张幼初,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某家主公,久历悲苦之事,是故心怀黎民,而心怀豁达,所谋更不在一家万世,全在天下人天下事,必敢用‘分权’之术——焦生若来,魏某愿甘居君下。”
焦阑直彻底愣住了,先是震惊的指了指自己,又苦笑着指了指张幼初。
却见着魏可染一脸认真,只是皱着眉。
想了许久,这才徐徐叹息,道:“小生才情比之魏先生,所逊不止一筹,——且所行分权之事,背负苍生,但凡有一丝机会,便不愿行赌,张公子若早生二十年,小生愿为门下走狗,供其驱使,只是......唉,罢了。”
说完,焦阑直又痛饮了一大口酒,实在是觉得胸中烦闷无比。
年前那日,拜访张公,焦阑直的心中,未必没有将分权之说通过张公再授予凉王的念头,只是不知为何,被张席扇飞了去。
魏可染想说些什么劝说,却始终没有开口。
焦阑直回的清楚,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一是未必不会有一天来此投效,如来此处,也不会夺魏先生之位。
二,在他看来,辅佐张幼初行事,不过一场豪赌。天下英雄,无不屯兵积粮十年,乃至百年,再求贤问将,积累实力。
如今,正是到了厚积薄发,乱世之时。
张幼初并非无天龙之相,只不过实在是太年轻了。虽说未必没有机会,但实在是一场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