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疲惫地在地铺间移动着,为所有伤员做头一轮检查。时已正午,在炎夏的阳光照射下库房里的气温已超过38度。接照战场外科医生的习惯,他已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干活。
这也好不了多少,疲竭比高温更难忍受。前一天夜里他一直工作到下两点。首先是给那个大腿伤口出现坏疽的小伙子做手术。奇弗斯和两名已经康复得可以活动的伤员做助手,将小伙子拉到手术区的一张桌子上,并拿来油灯照明。一连几个小时他发疯般地操作着,他的精神感染了奇弗斯一伙儿。他们也都心甘情愿地听从他的吩咐,不断跑去换水c添柴c上敷料
可是现在,当他趴下来查看伤员的伤情时,过度的辛劳已使他行动迟缓,神经迟顿。他昨夜才睡了四个小时,便被叮当作响的唤奴隶干活儿的大钟惊醒。
一个冷冰的低々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保罗医生!这么早你就卖力地干起来了。”
他转身看去,克里斯蒂娜正轻蔑地望着他。今天她穿了一件鲜黄的棉布上衣,腰上系了条未漂白的粗布围裙。她的红棕色头发统々梳到脑后,在脖颈处由一根黄丝带捆住。保罗弄不清她的语气是不是含有讥讽的意思。
“夫人,天不早了。快中午了。”
“这不算早,谁也不会这么着急盼望一个北方佬医生为邦联军战士看病——更别说他还没接到任何指示了。”
保罗环现一下四周说:“喏,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到你们邦联军的医生前来照料他们。”
她苍白的面孔上泛起—阵红晕。“斯坦伯里大夫在城里耽误了。我肯定,他一回来就会把各项任务给你交待清楚。”
他发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光膀子上,突然感到难为情起来。
“希望您原谅我着装太随便。我忘记可能会有女人出现。”
“医生,我已在战士伤员中工作过一段时间,如果我现在还不能对男人的裸体习惯,那就永远别想习惯了。”她顿一顿,然后语气变得畧微柔和地说:
“顺便说一声,奇弗斯已经告诉我,你昨天夜里干得很晚,很辛苦,希望你记住,你的努力是值得赞偿的——当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努力是否能取得效果。听说你使用了一种新的医疗技术,我看,在我听到斯坦伯里大夫的意见之前,你还是暂时不用的好。”
他强咽下一口怒气。他看到和听到的许多情况已能使他做出结论。斯坦伯里不但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而且医术低劣。
“我也很想听々斯坦伯里大夫的意见,我想与他讨论的问题多了!”
“他回来后也一定很想与你谈々。”她点头告别,匆々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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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是与奇弗斯和几个作护理助手的白人伤员一块进的午餐,他们坐在一棵苹果树下默默地吃着简单的饭食,为了打破沉闷,保罗提问道:
“夫人总是这么卖力,对伤员总是这么精心吗?”自他俩交谈后,他看到克里斯蒂娜阿什利夫人去给每个伤员分发可口的水果——一个黑人女奴拉着一大筐桃跟在她身后。通常她要在每人面前停下来说几句话,有时唤人端来一盆水为发烧者擦々脸。
“你是说她干活吗?”一个助手说,“嘿,我天天都看见夫人从天亮干到天黑。有时夜里还干。连吃饭都顾不上。真不知她怎能坚持下来。她总像温暖的阳光一样令人愉快。她简直是个天使,世界上再找不到第二个她这样的女人。”
“杰布,她比天使还好,”另一个人畧々带着修改的口吻说,他觉得赞美得还不够。“天上可没有像夫人这么好的天使。要是没她,我难活到今天。一连几夜我疼得死去活来,对一切都厌烦了。我只想死,越快越好。一天夜里她提着一盏灯转到我身边。发现我象孩子似地在哭。我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