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是被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话声给吵清醒的。
“金凤,你的眼疾又加重了!”大夫的语气很严厉,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责备,“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要是不治疗,终有一天会失明的”
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只能理解“失明”两个字的含义。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可连起来的意思,她却无法理解。与此相比,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撑开沉重的眼皮,她发现此刻自己正坐在一家医馆里,面前坐着一个白面微须的年轻大夫,那人看起来似乎有些脸熟。身边还有不少等待就医的病人。大家都很清醒地忙着,只有她一片茫然。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凤抿着唇,仔细回想
元和十五年,金凤离家来到京城寻夫。
她的夫君阿郎五年前赴京赶考,一去五年,杳无音讯。金凤日日在渡口等待,却没有人能说出阿郎的消息。
无计可施的金凤最终鼓起勇气,孤身前往京城,四处打听阿郎的消息。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阿郎。只是,他已经是驸马爷了,他的妻子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小公主。对他来说,糟糠之妻早就下堂了,她的出现只是一个可笑的错误。
不论她说什么,阿郎只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认识你。”
不耐烦她的反复追问,阿郎终于露出厌恶的表情。男人翻起脸来,比街头地痞还可怕。驸马爷一声令下,金凤被下人们团团围住,乱棍打出公主府。
粗重的木棍打在身上,也将她对那人的最后一点期望打得粉碎。
金凤伤心欲绝,当日便打包了行李打算回家。谁料,路上却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盯上,一路尾随。她好不容易将人甩掉,却又落入了一个更可怕的人手中。
那个脸上有道疤的人将她逼入小巷,用一把匕首刺入她的心口。就这样了结了她的性命。临死前,她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像她奔来。可她的目光已经涣散,看不清那人的脸。她只记得那人轻轻地替她合上了眼睛,最后还说了句“可惜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却没想到会死而复生,居然就这样回到了善仁堂。
善仁堂是平安县里最大的医馆,也是一家老字号了。这里生意不错,人来人往。这里不止药材有口碑,连坐堂大夫都是平安县里最出色的。来这里看病的人都要排到门口去。
最为让人称道的是,那里经常会替困苦的人减免药费,还会在年底施舍药材,虽说是一些要过期的旧药材,可对于没钱看病的人来说,那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金凤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坐在这里的,但是仍然活着的喜悦占据了她的心。果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才会怜悯她这样一个已经快断气的人吧。
因为心存感激,所以对于大夫那聒噪的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耐着性子一边走神一边听着。
面前坐着一位白面微须的青年大夫,他是阿郎当年的同窗。此生姓张,家中世代行医,所以他后来便子承父业,在善仁堂做了一个坐堂大夫。平日里对金凤也多有照顾,好几次都悄悄地免了她的诊费。
不过,他有一个毛病,就是话很多,特别喜欢用一些耸人听闻的话来吓病人。不过,据他说,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希望可以引起病人的注意,能从明天起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
看着他那开开合合的嘴巴,金凤产生了想要瞌睡的。
一合上眼皮,此前的情景便再次浮现在眼前。被人卡住脖颈的感觉真实的如同刚刚发生一样。金凤一下子惊醒,不自觉地摸了摸漏在外边的细长雪白的脖颈,没有预想中的疼痛的感觉。
难道是一场梦?或许还是一个可怕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