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扬夜里常常做一个梦:
那就是他变成了一块五彩斑斓的小石头,在天上无忧无虑的嬉戏玩耍,撞星星,吞月亮,正得意之时突然间就被一只白色的手捏住,凶狠的投入了一个巨大的冒着金光的火炉之中。
他呼喊,他大哭,都全然没用。
梦里的那手是如此决绝,无论他怎么叫喊,都是要把他掷进那火炉之中。
没有商量,斩钉截铁。
而每次到了这里,梦都会戛然而止,徒留一个满身冷汗的楚扬呆愣的睁大双眼躺在床上。
而除此之外,楚扬还有几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过目不忘。
还有,他天生就失去了左臂。
无论是一晃而过的课本,还是长达几页的诗篇,只要他看上一眼,他就能完完全全的记下来,乃至是倒背如流。
父母们都夸他,称楚扬聪明无比,是一个神童。
可楚扬常常觉得,自己除了记忆力比较好一点,和其他小孩子比没什么不同。他更希望,自己肢体健全,便能和镇上所有的小伙伴一起快乐玩耍了。
一如梦里的那块五彩小石头一样。
而他虽然才十二岁,就已经是考中秀才,发榜那天,所读书院的老师韩是非喜呵呵的上门恭喜,当矿工的父亲楞了半天,老泪纵横地把楚扬举起,放下,又举起。
愣了会儿后,楚扬父亲这个五十余岁的男人竟然对楚扬是张嘴就亲,满脸的胡子蹭来蹭去,把楚扬一张小脸是刮的是生疼万分。
然后是楚家摆了五天的流水筵席,鞭炮噼啪的声响连声震天,父亲拉着他一一去拜访镇里的亲眷,楚扬身披红衣,只缩着身子,见人就像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感谢。
倒不像是他考中了举人,倒像是镇子上所有人考中了,他一人没中,留有罪孽在赎罪一样。
总而言之,楚扬是怂惯了。但一个身有残疾的少年,又要指望他胸中有多少英豪之气呢?
楚父说,楚家算是有人光宗耀祖啦,等到过段日子,还要把楚扬送去省城云韵的天神书院进修,还要去参加会试,殿试,要做大官,要让楚家扬眉吐气,要让楚扬的名字也像模像样的镶上金边,被供奉着摆在镇上祠堂里几十年。
可楚扬却不是很乐意,一方面他善,说起来是怯。只愿意像只泥巴里的龟一样摇着尾巴舒舒服服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而他更舍不得自己的一干兄弟,那群真心待他的人。突然想起来,今天下午,几人约好的要去池塘边玩耍。
日光灼灼,正当盛夏
一汪清水湖畔,澄澈的湖波荡漾倒映着四双乌溜黑亮的大眼。楚扬和一干伙伴围簇在一名灰衣短裤的少年身旁,个个伸长了脖颈,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少年额头沁汗,手捉一根末端沉入水中的细长铁丝,铁丝尽头勾着一块动物肝脏状的物体。少年小脸紧绷,轻轻抖动着铁丝,水中的肝脏也随着铁丝轻柔的在水中摇摆。片刻功夫之后,湖畔岩缝中幽幽的探出一个细长的黑影,窄小的头颅随着水波一探一缩,似乎是在打量面前可口之物。又过了片刻功夫,黑影似乎已经觉得安全,身体猛然一窜,便狠狠地咬在了肝脏之上,并发力向岩缝深处扯去。电光石火之间,少年手臂猛的一抬,一只约有五寸长短的黄鳝便已破水而出,并稳稳的落入了下方楚扬准备好的竹篓之中。
“老三!”看到猎物落网,为首青年不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拍了拍楚扬的肩膀,伸手接过了竹篓看上一眼后,又将竹篓递给了邻近的另一位少年。
轮流看过竹篓后,四位少年不由都露出笑意。
“看来接下来这几天,可是有口福了。”楚扬旁一位宽额胖脸,不停擦拭着汗水的小胖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