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客栈,下面是酒馆,上面就是住宿之地了。
虽有一部分正在修葺,所以楼中封锁了好一部分走廊、通道,但整个大堂还是布置的颇为典雅,在宽敞的厅堂中,矮桌和坐席点缀其中,有人坐于其中,若不是衣着多为寻常,怕是这一眼,都会让桓彝想起古之学社。
而在这其中,作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名高瘦男子,他坐于中央,身边环绕几仆,众星捧月般,正朝着门口看过来。
这人正是枣嵩。
王浚有多女,或嫁心腹重臣,或联络世家权贵,又有诸多义女,先后嫁给了段部鲜卑的几个头领,用以联姻。
这枣嵩妻子,便是王浚之女王韶。
说道枣嵩,便不得不提其父枣据,此人乃是文学大家,更通黄老之说,在官场上也颇有作为,曾任冀州刺史,因此与王浚结交,双方为安稳计,促成了这场婚事。
因而这位枣嵩在身份、背景上,那真的是羡煞旁人,在幽州地界也是颇有名望、名声的,而桓彝作为江都王的重要幕僚,为了两边关系,几次拜访王浚,所以和这个枣嵩早有接触,双方也算是有着交情的。
但在这个地方碰上,却让桓彝有些尴尬,更是生出了些许难堪之念。
要知道,他们之所以不选择较为安宁、平稳的幽州路线,转而挑选穿越一片狼藉、处处危险,甚至有一部分已经被羯人战局的冀州,就是为了避开王浚,私底下和陈止接触,先试着拿些好处。
事实上,在这之前,江都王和幽州王浚之间,已经达成了一些潜在的约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针对代郡的,结果前脚刚刚约定好,后脚就私自来联系,碰上谁都会觉得尴尬,更不要说被人意外看破了。
只是桓彝到底是身经百战,在经过短暂的惊讶和难堪后,马上眉头一皱,走上前来问候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枣兄,不知你这番来这代郡,所为何事?我等双边可是约定好了,何以你要提前过来?”
枣嵩闻言一愣,然后忍俊不禁,指着桓彝笑骂道:“好你个桓茂伦,还真是会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别告诉我,你是想到了地方,在通报大司马,然后再广昌汇合。”
桓彝也很配合的哈哈一笑,随后拉着刚刚认识的常璩,走了过去,坐在那枣嵩的边上,同时郑重点头道:“正是如此!”
“你啊,这面皮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枣嵩笑着摇头,邀请两人坐下,一挥手,让身边的仆从散去,给店家说了上来酒菜,随后就看着常璩问起来历。
“这位乃是蜀中常璩常君。”桓彝顺势介绍,随后又告罪道:“好叫常君得知,在下的名字,却不是刚才所说的那个,而是桓彝,祭器之彝,因为自冀州而来,难免有些谨慎。”既然都碰上枣嵩了,再隐瞒身份反而要弄巧成拙,桓彝索性将这名字明确告知身旁的常璩了,反正他不说,枣嵩也不会客气。
“原来是桓家君子,却是在下失礼了,”常璩依旧以礼相待,“还有这一位,莫非就是王大司马麾下的枣君?”
“区区不才,正在在下。”枣嵩说完,却是颇为不羁的问道:“看常君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但说我孤陋寡闻,实在是未曾听闻过阁下名姓,今日来代郡,所谓何来?”
常璩就道:“在下家中多记史,是以喜好游历,纪录风土人情,因在蜀中与道门有些矫情,听他们说了些这代郡的见闻,心生向往,这才过来,只是途中还有波澜,是以自幽州而入,正好在这广昌碰上两位。”
“原来是史家传人,真是失敬失敬。”枣嵩点点头,然后感慨道,“这代郡却是非同一般,我只是入了一县,就隐隐感到不同寻常,城中秩序井然不说,还有处处修葺、翻盖之处,内里风气,可以说是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