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就和姐姐聊开了,起初只是诗词。后来渐渐聊到了生活,只是主要是我的生活。
我饶有兴致的说着,姐姐很专心的在听,时而给我一些建议,我觉得受益匪浅。至于姐姐这几年的生活,尤其是她的工作,她没有向我提起过,甚至没有向父母提起过。那些交流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们后来聊到了伤疤,我身上还有姐姐冤枉我时,爸爸抽打我留下的疤痕。姐姐也给我看了他的伤痕,我问她是怎么弄的,她没有说。
但是我似乎见过,从一个朋友的爸爸身上。我意识到了,那是枪伤。我有那么一丝的害怕闪过,我没有多问,我只是享受着第一次有了姐姐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同于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没有那么阶梯分明。有点像朋友,但是更有亲密感。而就在相同的月光下,我开心的迎接着姐姐的回归,倍感温暖。
当当当,声音很大的敲门声,把这种和谐的氛围打破了。妈妈刚要去开门,姐姐示意似的摇了摇头,小声的说:他们是来抓我的,我是革命党。
姐姐赶忙拿着刚放下不久的行李,往后门跑去。门瞬间被踹开了,一个面似豺狼的军官带着几个士兵冲了进来,他一眼秒到了姐姐逃跑的身影。正要去追,母亲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恐吓似的对母亲说:你给我滚开,不然我就开抢了。他连续用恐吓的语气重复了两遍,母亲没有躲开,因为她知道被革命党被抓住是什么下场,小镇上有这样的例子,只能是暴尸街头。
那个军官掏出枪往母亲身上砰砰就是两枪,可怜的母亲没有任何挣扎就倒下了。他是如此的冷血,如此的不以为意,杀一个无辜的人就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稀松平常。
我当时吓傻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慢慢回过神来趴在母亲的身旁放声大哭。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是那么的凉,凉得透骨。我惊慌地帮她暖手,但是凉意透过手传进我的心里,我感到心里一阵冰冷,整个人都没有温度了,像个活死人一样。
军官和手下的兵匆忙的从后门追了出去。接着我又听到了五六声枪响。我意识到了姐姐有危险,赶忙追到门外,却没有找到姐姐的身影,也没有发现她的尸体,但是地上有一大摊血,我惊恐着,脑袋像炸了一样,我在抽搐,我知道姐姐凶多吉少。
继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里充满了绝望,像一座雕塑。他想发脾气可是不知道向谁,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种无奈。那一夜我失去了我最最亲爱的母亲和我刚刚找回来的亲切温暖的姐姐。
那些士兵从后门追姐姐就再没回来,就像一个冤魂,索了命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刚才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只剩下我和继父,还有一阵阵阴冷的风。
继父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让我感到很害怕。我试图去劝劝继父,即使那个时候我也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绝望。也希望有人能安抚我。
但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男子汉要有自己的担当,要学会自我承受。我想着,泪却不由自主的往下流,并且手在颤动。
我用颤动的手,抚摸着继父的肩膀,说:爸,你没事吧?爸,你还好吧?他没有回答还是一动不动,我无论怎么劝,他都不吭声。我只好作罢,我想这样也许他会好过一些。
他就那样在那呆了一整个晚上。那个晚上我哭了很长时间,哭到自己都觉得身体里的水分干了。我哭得筋疲力尽,身体都虚脱了。
我躺在冰凉的地上,仰望着月亮,愤恨从心中升腾,欲喷薄而出。月光很温柔,像是能融化一切世间的悲哀。可是我觉得我的仇恨已经充斥了整个世界,蔓延到了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我愿让仇恨呆在那黑暗的角落里肆虐,我仰天大吼:我要报仇!!!我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