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长空雷声隆隆,大雨倾盆,大风挟裹着雨点打在地上,发出一串串急促的滴答声,四野再无虫鸟鸣唱。
李家庄隐没在潇潇夜雨下,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书房烛火通明,李冲正在写字,只见他神情专注,运笔挥毫,管家李伯凌站在一旁,凝神观看。
对这个少主,李伯凌敬畏莫名。
自从老主人去世后,已经过了一十五年,李冲自小由李伯凌督导学业,传授他武功,如此一来,李伯凌也算是李冲的启蒙师父。
李伯凌一脉从祖先开始就追随李家,虽不同宗,但李冲先祖视其为同宗兄弟,并无主仆之分,更将李家家传绝学《无上决》授予李伯凌先祖,是以李伯凌一族始终秉持祖训,对李家感恩戴德,虽可独挡一面,亦奉李冲一族为主,忠心耿耿,辅佐护卫,不越一步。
李伯凌五十来岁,神采奕奕,看起来就像三十多岁的壮年人,李伯凌无子无女,自幼修炼绝学《无上决》,他天资卓绝,无欲无求,醉心武学,几十年谨守道心,一身无上罡气出神入化,水火不侵,江湖上鲜有对手。
李冲在十五岁之时,家传武学已青出于蓝,李伯凌自愧不如,不再教授他武功,但李冲始终对他恭恭敬敬,以叔相称。二人偶尔切磋较技,总以平手收场,个中缘由,李伯凌有时莫名其妙,有时又心知肚明,愈加感觉李冲深不可测。
李冲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写的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李冲放下笔,转过身来,莞尔一笑,请李伯凌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李伯凌说:“少庄主淡薄名利,心系苍生,实有老主人遗风!”
李冲淡淡一笑,问道:“李叔自襄阳归来,途中可有什么见闻?”
李伯凌面色凝重,说道:“五月初九,蒙古国汉人大将郭侃率十万蒙军精锐由川蜀进兵,一路烧杀抢掠,兵锋直抵湖北襄阳城下。目睹蒙兵之骄悍残暴,好战嗜杀,虽妇孺亦不放过,我几次欲施以援手,诛杀蒙兵,奈何少庄主吩咐不可轻易出手,是以苦忍掩面而行。但遇有逃难之灾民,则分发食物银钱。只是灾民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饿殍遍野,其状之惨,山河亦为之失色!”
李冲知道李伯凌心智刚毅,坚如磐石,就是山崩地裂也难以动摇,如此震惊,可见当时境况之惨烈。
李冲微微一叹,吟到:“昨夜西风卷墨云,难成眠,半世浮生,一回首,无处说,千般愁,瘦比黄花,却将心事寄鸿鹄;帘外惊雷雨打萍,竞奔走,万物飘尘,独思量,纵千言,一柔肠,红尘苦海,惜留残躯渡黎民。”
李伯凌默然不语。
良久,李冲道:“襄樊之地有张世杰把守,此人精通兵法,文韬武略,每战必精心准备,更是爱兵如子,身先士卒,实为南宋朝廷之柱石,加上军民一心,区区一个郭侃动摇不了襄阳分毫,蒙军孤军冒进,其结局必是不堪一击!”
李伯凌道:“三年前,蒙古先锋术尔虎率六万蒙军精锐自大理进犯襄阳,守将张世杰两个照面就将术尔虎斩于襄阳城下,六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大蒙朝野震惊,今次蒙军以汉人大将郭侃为先锋,举兵十万,来势汹汹。这郭侃是唐朝名将郭子仪之后,他父子二人皆受蒙古大汗器重,传言此人精通兵法,用兵诡谲善变,实为南朝劲敌!”
李冲脸上云淡风轻,无喜无悲。
良久,他轻轻说道:“张世杰赤胆忠心,刚直不阿,一身武功早已跻身江湖超级高手的行列,乃南宋朝廷第一人杰。蒙人骄狂自大,怎会甘心受一汉人指挥,郭侃虽有勇有谋,但与张世杰还有一段距离,加上他手下蒙人悍将掣肘,指挥必失灵,忽必烈让此人统军伐宋,实是一大败笔,蒙军再败于襄阳城下,可以预见,若对上张世杰此人,除非有蒙军统帅末哥级别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