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阳透过窗户的玻璃斜射进病房。
我怔怔地坐在床边。
雪白的病床上,父亲静静地躺着。
明亮的阳光,在地板上勾勒出清晰刺眼的几何图形。
察觉到照到床沿的光线过亮,我走到窗边,打算关上窗帘。
楼下花圃里,树木挺拔高直,枝叶郁绿丰茂,上面仿佛涂了一层油脂,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淡淡的光泽。在那葱葱笼笼的绿色里,紫色的七彩扶桑和带刺的海棠点缀其中,偶尔还可见几颗葱郁石榴树,碎叶碧绿如翠,开着火红的石榴花,橙色的花蒂,火红的花瓣,显得那样明丽。
花圃边,有些长长的木椅,安置在背阴处,一些穿着条纹衣服的病人或坐或站或走看着花圃里的景致排遣着住院的寂寥。爬满长青藤摆着条形长凳的长廊里,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正趴在长凳上,哭得伤心,离她不远处,一个有着佝偻背影的老人,正看着手中的东西怔怔的失神。
我出神地望着窗外,没有听见有人走进的声音,直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轻微的塑料声,回过头,才发觉妹夫黄波早已站在父亲的病床边,提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往床头柜上放。
见我发觉,黄波微微一笑,“姐,你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爸!”
“小珊在妈那,你不在家带垚垚(我妹妹与黄波的儿子)啊?”看了看手机上已经过了的幼儿园放学时间,我疑惑地问。
“我妈和我爸来了,他们在家看着垚垚呢!你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爸!”黄波挠挠头,憨厚地说。
“哦!”我点点头,扭过头。
病床上,父亲眼睑紧阖,似乎已经清醒,又似乎还没有清醒。
猜摸着父亲即使醒了,看见我,估计心情也不会好,我只得给他掖了掖被子,叮嘱一番黄波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愧疚地离开了父亲的病房。
阳光斜斜照在挺拔伫立的大楼上。
灰色的影子拉长在地上。
世界宁静无声,只有轻轻的风和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花圃边,长椅静静。
一个年轻女子,眼神呆滞,怔怔坐着。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筛落。
安静柔和地洒在长椅中她的身上。
她的嘴唇单薄而透明,神色凄楚而哀伤。
我静静凝视着她,想安静地走开,不去惊扰她,却又不忍于她沉浸在悲痛中的模样,因为她,竟是宇昕客户部连喝几杯白酒脸都不会变色经常被杨俊达带着出去应酬客户喝酒的那个秦晓雅。
过了好久好久。
她站起身,打算离开,一抬头,看见我站在几步之遥,不由得愣了一下,“柳歆婷?”
我礼貌地微微一笑,算是应答。
秦晓雅看着我,脸上显出迟疑神色。
半晌,她走过来。
“可以陪我说说话吗?”她低声请求道。
犹豫一瞬,我点点头。
太阳西下。
霞光晕染天际。
医院里,一砖一墙一草一木都被阳光笼罩出透亮的色泽。
“我好后悔!”花园里,长椅上,秦晓雅怔怔地握着拳头,望着远处,望着灰蓝深邃的天际,轻轻说。
我没吭声,因为我知道她只是在极度压抑的痛苦中想找个人倾诉而已。
“我和我男朋友相恋十年了,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工作可因为家里穷,没钱买房子,父母一直反对,我们就一直没有结婚”秦晓雅怔怔地坐着,面容苍白透明,眼睛空洞而没有焦距,“我们想着,努力工作,努力赚钱,买了房子就结婚可现在我好后悔”她低下头,极度的悔恨令她的声音显出一丝呜咽,“我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