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别无其他,只一座殿宇,沿东面c北面院墙环成独立院落。院中未见香客,冥纸遍地,白幡翩翩,殿内一具具棺木中,既有城南豪富,也有城北公卿。
这便是玄都观专为超度死者停灵之所。此时道士仆役各司其职,满殿空无一人,唯有油灯几点,冷灰数盆。
慕容则踏进殿门,便觉沉沉死气,大不自在,找到窦卢建棺椁,李延青却只在旁用指尖细抚棺缝。
慕容则奇道:“你干甚么?不是要开棺?”
李延青摸索一阵,忽然端过一盏油灯,蹲下身道:“你来看。”
慕容则顺着他手指看时,只见棺盖下方的黑色棺木上,竟有一道白色划痕,长约六尺,入木分明。
慕容则略一思索道:“那日你在棺盖边缘,偷偷弯折了一枚细钉?”
当时棺盖只开了不到二尺,露出死者容颜,就算盖棺上钉,划痕也不会向下延长。按说一旦定棺,绝不重新开启,但这棺木显然又被开过。
李延青点了点头,放下油灯,两人起身就向外走,此刻棺中即便不是窦卢建,也不必再看了。
出门向西,到了后殿僻静之所,慕容则道:“如你所说,泽王之事全是窦卢建一手策划,但他这番假死,莫非是要把许王兄弟也置于死地?”
李延青道:“按照当日情形,泽王真在牢中毙命,窦卢建再遭灭口,李瓘和李璆便不想死,也必死无疑啊。”
慕容则倒抽一口凉气:“一计除掉三个亲王,他和这几位是有多大仇怨?”
李延青摇头:“只怕不是和这三位有仇”说话间远处靴声簌簌,似有人来,李延青一拉慕容则,两人赶忙闪身躲避暗处。
只见一个须发银白的老道正送一位锦衣男子出门。那人腰上蹀躞带鎏金绘银,显然是朝中贵胄,向老道连连称谢,将一只锦袋揣入袖中,告辞而去。
慕容则在他转身之际看清面目,低声道:“怎么是他?”
李延青待老道进门,这才问道:“谁?”
慕容则疑惑道:“是皇后兄长,国舅王守一他来作甚?”
李延青道:“去瞧瞧那老道,便知端倪。”
两人来到静室之外,透窗望去,只见那老道正将一截烧的漆黑的木头用布帛包好,黑木之中缺了一块,似是刚刚被人剖开,散落一地炭屑。老道这边要出门取清扫之物,两人赶忙闪身离开,躲进一处偏僻回廊。
慕容则向廊下倚柱而坐,奇怪道:“烧焦的木头,有甚稀奇?”
李延青道:“我看那像是霹雳木。民间传说,山中各类妖物能修炼人形,常引天雷下界,故经雷击霹雳焚烧之木,可以辟邪通灵。”
慕容则道:“那国舅手中”想是霹雳木了。听说其人生性贪鄙,奢侈无度,看来好事多为,也得求个心安。
李延青忽地抬手示意,慕容则慌忙噤声站起,走到他身边,就听他语声平平道:“何方高人?如有话说,就请现身一见!”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一块大布挂到了二人眼前。
竟是一个身着土黄宽袍的枯瘦男子,两边脸颊深陷,颧骨高突,整张脸上全无肉感,似乎只将骷髅蒙了一张皮。
慕容则抬手一摸下巴,心道这人若在晚上出来,岂不就是披了人皮的白骨厉鬼?一念未毕,那鬼忽然开口道:“李将军,慕容公子,久闻大名!”
他面无表情,声音倒与常人无异。李延青见他一身宽袖袍子,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便有了三分防备,侧身半掩在慕容则身前,只听身后道:“不敢当,阁下也该将大名说与我们听听?”
那人看着李延青僵硬一笑,这才牵动面皮,却有一股森然之气:“我乃无宁堂毒道人。”
慕容则道:“你哪里像个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