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小屋内,几只窜动的老鼠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屋的夹缝,照在地上染着斑驳血迹的绷带上,金色的光线却无法驱散屋内的潮湿阴暗。一只满是伤疤的手掌缓缓握拳,筋骨舒展的劈啪声惊走了屋内觅食的老鼠,拳头的主人深吸一口气,在晨光中站起,推开房门。
立冬已过,小雪将至,初冬的空气已经有了些凛冽的味道。屋外铺满黄沙的校场上,黑压压的站了数百人,这些人穿着东拼西凑来的御寒衣物,在料峭北风中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
上个月,他们在这里关了一只精疲力竭的野兽,今天,这只野兽要出来吃人了。
一只赤裸的脚从屋内迈出,踏在黄沙之上,没有声音,却像是一记重锤,让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喉头。
这是一名少年。
少年眼不知有何疾,闭目不张,身不知有何伤,疤痕遍体。他乱发披肩,体魄精练,不置一词,戾气滔天。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少年。
“大胆狂徒!”
尖锐而滑稽的声音在原本只有风声的校场上响起,显得很是刺耳。站在人群最前端,生的虎背熊腰的大汉,本想喝骂一声给自己壮胆,却因太过紧张,一下扯破了喉咙。
大汉身旁一直抚须不语的中年文士拢起手中来回摇晃的折扇,很不满意的瞪了大汉一眼,然后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家大人说了,你若是肯留下来,杀我们二当家的事情既往不咎,而且从此以后,这鸦雀岭你便是第二号人物。你若是执意离开,那你离开的,就只能是你的尸首。我这个当师爷的在这里多嘴一句,年纪轻轻可不要不知斤两,收收你那气焰,入了我们鸦鹊岭,日后大家就是把酒言欢的好兄弟了。”
少年紧闭双目,他面无表情的听完自称师爷的男人的话,用他那微哑低沉的声音回答道:“当然留下。”
也许少年会有一百种回答,甚至于根本就不去回答,师爷都已想好了对策,唯独这干净利落的四字,让师爷酝酿了许久的话都憋了回去。师爷很不自然的挤出一个笑脸,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那既然二爷开口了,咱们大家不打不相识,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句话放在二爷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终究是在人情世故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人,师爷厚着脸皮打了个圆场,一声声二爷喊得毫不拖泥带水,他用折扇指着身侧的人斥道:“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还不快给二爷找些厚实衣物来。”
“不必了。”少年说道,“把你们全部杀干净了,我就离开。”
少年的嗓音像是一把钝刀,一字一句,一点一点的刮在校场上所有人的身上。
师爷的手抖了一下,几根胡须被他捻断,在风中打着旋儿,无声飘落地面。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就像是被谁扇了一巴掌一样,原来他在少年面前,真的是一个笑话。
天朗气清,空中忽的飞过几只乌鸦,呱呱的叫着很是恼人,少年抬头,没有睁眼,却好像能够看到寒鸦北去。
“师爷您朝后站站,老子带着兄弟们擒了这黄毛小儿,待会捆到您面前来给您谢罪。”师爷身旁的大汉终于按捺不住,他舞了个刀花,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少年走去。大汉一动,他身后的数百人也都握紧手中的武器,慢慢向前逼近。
少年收回他的“目光”,面朝大汉,躬身马步,双手架开,然后握拳。
这是日暮帝国军人最基础的拳法,八极拳的起式。
八极拳作为日暮军人必须修习精通的一门拳法,成名于十七年前的苍阳大战,当时成百上千万的普通将士,在战场上扔掉卷刃的刀剑,已空的箭壶,用这套八极拳与辉耀的军队贴身肉搏,一拳一拳从绝境中拼出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