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大柱子那么多年来度过的最为可怕的夜晚,当他看到晨光自东方绽放,天空真正破晓的那一刻,他恍惚觉得过了无数个年头。
就像他身旁的二师兄,一夜之间白了头。
之前战斗中损伤极小的将彧手搭在腰间半截断刀上,缓缓踱步,所过之处,花草枯寂。他一步一步走到大柱子和二师兄的面前,金色的朝霞映在他死人般的脸上,更显苍白。
“公子的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将彧驻足,抚掌赞叹,击掌声何其刺耳。
“可惜锁定不到你的位子,否则那七星绝杀,你也要化为飞灰。”二师兄虚弱至极,仍面不改色的答道。
“能走不走,就为护住身后几个凡人,公子可真是不惜命啊。”将彧的一双柳眉向上轻挑,如同猎物得手的毒蛇。
“我不是你们神族,不拜海神,自幼读的是圣贤书,书里说天地不仁,我们这些芸芸众生,自当相互照应,奋力生存。”
“天地不仁?”将彧轻笑道,“公子这话可就有所偏颇了,你如今也无再战之力,若是束手就擒,我便饶了这岛上所有活人性命,公子看我这仁是不仁?”
“倒是个好提议。”二师兄也笑了起来。
“大人不可!”大柱子闻言,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冲到二师兄面前,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怒目圆瞪,恨不能把面前的将彧生吞活剥。
二师兄揉了揉大柱子的脑袋,温言说道:“你且记住,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修道之路虽难,但也需相信即便是地上的蝼蚁,也有生出双翅,与苍龙一搏的一天。马上带着屋里的人离开这岛,去我日暮太上家,好生学艺,将来替我报仇。”
大柱子鼻子一酸,就要对着这位救命恩人跪下,却被二师兄稳稳扶住,“我说过,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不应再跪别人。”
“俺记住了。”大柱子用力点头,胡乱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大步向着身后的小木屋走去,不再回头。也许以他现在的年纪还不能完全理解二师兄对他说的话,但是身为修道之人应有的风骨道统,却如同一粒种子,深深埋在了大柱子的心里。
“可以了。”二师兄负手,对着将彧淡然说道,好像他要赶赴的不是一场死亡,而是一次赏花弄月的宴会。
将彧掩嘴,用压抑不住的兴奋腔调说道:“公子放心,以公子的一身修为,死后说不定可被我神族族长亲自炼制为一具上佳尸傀,那时举手投足之威能,定不弱于现在。”
二师兄摇头,然后说道:“说那多作甚,人都死了,尸身如何处理自然由得你们。”
“好!”将彧也不再多言,他举手托天,身后死气大盛,濒临崩溃的小岛又开始了晃动。在先前一次次冲击下早已变得软烂的泥土翻飞而起,黑色的土地上探出大量挥舞的腐烂程度不一的手臂,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大片白色荆棘。
这些失去了血色的手以诡异的方式拼接在一起,渐渐凝成一条通体雪白的森然大蟒。巨蟒睁开它那和将彧有几分神似的阴冷眸子,带起一股狂风,开口就要对着二师兄吞去。
“公子,请赴死。”
“赴你娘咧。”
声音自海岛的另一边来,就是这么一句很没有道理的话,却被来人说的理所当然。
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好像是谁将谁打了一个耳光。
这记耳光就像说话的人,简单,直接,霸道无匹。
大蟒被人打了一个耳光,所以它被震成了许多细小的碎肉,将彧被打人了一个耳光,所以他的脸上多了一个通红的手印,这座小岛被人打了一个耳光,所以方圆百丈的土地,下陷出了一个巨大的巴掌。
大师兄整理了一下永远都整理不好的杂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