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遇上了革命,日薄西山的封建王朝一推呼啦啦就倒下了。还好早年上了洋学堂,这才好歹有一技傍身不至于沦落无用之地,辛辛苦苦撑起了一个小报社这容易么?谁曾想这土霸王杜远山占山为王,一介武夫生生盘踞于京畿重地,还硬生生给他塞了株百无一用却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懒懒散散不干活的霸王花,美名其曰出来历练历练。圣人诚不欺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言固不虚。想到毕生坎坷的经历,又想到社里唯二两个女人好的不留坏的不走,陈昊然抽抽搭搭以扇掩面而去。
“咋了?你这就决定要走了?要不要今晚给你开个欢送会?”
京畿霸王花颇为豪迈地一屁股坐在了尚余温热的椅子上,端起桌上余下的冷咖啡咕噜噜一口灌了下去,“这鸟玩意儿还不如喝大碗茶来得爽快,还贼贵,也不晓得你们怎么都喜欢这东西!”
“嗯,要走了,欢送会就不必了,多麻烦。你别是想着法子拿我做借口给自己找乐子吧!”林嘉颖将手中的书塞进架子里,转过身来笑了笑。“怎么,你这合伙人就对我这么放心,不怕我卷款和小白脸跑了,或是败得一塌糊涂不得翻身?”
杜薇一听这话立马乐了,斜眼觑着她,“你倒是给我找个小白脸出来给我瞅瞅啊!谁还不知你这大名鼎鼎的双木先生至今仍是光棍一条,还真别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对男人不感兴趣了。”
看她说得愈发不像话,林嘉颖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回道:“是啊,我喜欢女人,你这样的就很不错。”
惊得翘着二郎腿的女人差点掉了下去。
“虽说老爷子下了台,但谁还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去?”土霸王摆了摆手,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再说,既然是生意,总会有赚有赔。舔刀子还要拿命赌呢。再说,姐眼光不差,信你。”
听她一二十几岁的姑娘说得如此血腥暴力,林嘉颖也不由得笑了笑,道:“我这文人干的事竟被你这霸王这般形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又变得极为柔和,“阿薇,我有没有说过,遇上你们,我真的很幸运?”
一向大大咧咧的姑娘瞬间扭了扭身子,耳尖发红,目光变得极为微妙,随即不自在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林嘉颖的话虽有调戏小姑娘的嫌疑,意思确是不假,她确实对这个小小的报社心存感激。两年前,她仍是一百无一用的书生,在校读书求学,却不曾料到身体一向硬朗的父亲突然病倒。这病来如山倒,短短半个月便被折磨得形销骨立不成样子,原本祖上也勉强算是晚清读书世家,日子不说好但也算殷实,但经此世变,家里的财物也是散去了七七八八,光景是越发寥落了。她虽披着十八岁的外皮,内里却还是个成年模样,看不得老父卧病在床靠几坛黑乎乎的中药吊着命,也不是很信那个古里古怪据说是流落于外的的宫廷御医。于是顶着压力硬是把父亲拉到了北平刚立不久的洋医院。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总算是有了起色,却落了个债务缠身。她硬是退了学,腆着脸央着关系好的的同学找了份工作,这便是来报社的缘由。社里人不多,没有明确的分工,故每个人工作都挺辛苦,访谈、采访、采集图片、翻译、编辑、校对、排版等都得上,可以说是样样都得精通。工作虽辛苦但好歹待遇优厚,可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加上她深厚的电影文化修养,这年头电影又是个时兴玩意儿,也算是趁机为报社开辟了一条新的路子,迅速地占据了市场份额,社里的第二把交椅可算是稳当了,她也从中获得了一些关键性的人脉资源,与杜薇的结交便在此之列。只是自此以后,与父亲的关系到底是更加恶劣了。
下了工,她收拾收拾便离去,并非是和报社完全脱离关系,所以没什么需要带走,拎着小钱包就跨上了洋车子。
“去王府井大街!”
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