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日子终于到了,小爱家里人头躜动,好些女眷穿着通红鲜艳的高档时装,配上高筒靴,一个个锋芒毕露,小爱显得很寒碜,她真担心包强见异思迁看上这些姑娘们,尤其是最漂亮的伴娘小美。小美一来就命令小爱化妆打扮,对着镜子画眉毛,涂口红,扑粉,搞得小爱喘不过气来,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散发恶臭的废物。化妆后她躲进了厕所,想把废物排出去,做个真正的“新娘”,可足足憋了半个小时,眼泪都挤出来了,也没排出什么来。小美在外面捶门,小爱眼前昏黑,慌乱拉上裤子出去了。小美一见她就大声责问,她忍不住感叹年轻女人永远不会懂得老女人的艰辛:日子刚定好,包强就忽然出差了,而且连电话也没有,她望着一屋子嫁妆,却不见包强,这个婚礼好像成了她一个人的了;胡妈不理会她的担心,无法遏制地要去买嫁妆(好像东西置办得越多,包强就越逃不脱),还大骂她真蠢,包强帮她问娘家要嫁妆,这是爱她的真好男人表现,这是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只有她这个蠢货还在这儿磨蹭。她打电话过去寻问,包强竟很不耐烦,不同意婚纱照,更不要什么伴男伴娘,很没必要,很浪费,并且不等她汇报完就迅速挂了电话,说是节约话费。
三姑六婆一个个盯着小爱问,为什么不穿婚纱,不戴戒指,连高跟鞋都没穿?而一提到添箱的钱,她们都沉下脸不作声,谁也不肯多送点。客厅里到处是烟头,果皮纸屑和痰,小爱正拿起扫把要扫,几个年长的妇女夺过她的扫把扔掉,大喊新娘今天怎么能做事呢?小爱忽然觉得所有的人都在丑化她,诅咒她,谋害她,根本不期望她幸福,这是大喜的日子吗?她站在满地垃圾中间发呆,觉得这些亲戚才是婚礼的主角,他们那露骨的冷漠,像随时可以击退她,这场婚礼只是他们表演的舞台。她终于明白了小时候看见新娘苦着脸不笑是为什么了,原来一切都是虚妄的,没有一个人会发自内心地把她当成新娘,连包强也不会。小爱下了狠心,她也什么都不管,更不怕丢脸,就是穿短衣短裤去参加婚宴她也不怕。
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屋里人乱成一团,表妹堂妹都涌进小爱房里,急急忙忙关上门,小爱望着她们,真有点讨厌新娘这个角色。包强他们来了,房门被敲得嘭嘭响,女孩们尖叫着争抢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红包。不知谁开了门,包强一伙人一窝蜂挤了进来,一个老男人举着一个红包大喊着“别抢,别抢,这是给新娘的!”包强来到小爱面前,他脸上竟没有喜悦,显得比平时邋遢浮肿,像个便秘患者。他一把抱起小爱,踉跄两步,喘着气说自己缺乏锻炼。小爱搂住包强的脖子,发现他的后脑勺有一轮肥肉,仿佛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他把小爱放进一辆黑色小车里,转身去招待后面那一长排租来的车队。好一会儿他坐进了车,他并不看小爱,而是冲着前排的伴娘小美连声道谢,小美冲着包强眨眼睛,声音格外甜美,他们说笑起来,小爱低下头,不敢注视,紊乱地摸摸口袋里的手机。包强装腔作势地回头瞟了一眼小爱,然后连打了两个哈欠。小爱愤怒地脸转向窗户,此刻的包强太过份了,他那假作正经,又实在矜持不住的模样真可笑。他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竟然这样毫无掩饰,真是太下作了,可她竟不敢冲出去,她不相信包强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她不相信。
经过了四十分钟的乡间土路,终于到了包强家,一停车,伴娘就兴奋地在前面引路,喊叫着她应该走在最前面。路边的村姑盯着小爱又望望伴娘,很疑惑的样子。包强把小爱带到新房里就转身出去了,半句话也没有。小爱的亲戚们陆续进来了,围着桌子吃点心,谈笑,小爱呆坐着看他们吃东西,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演,就这样闲坐着?她既无法兴奋又不敢悲哀,觉得他们一下很陌生很遥远,像在告诉她,她已经不属于他们了,她成了包强家的人了。
婚宴开始了,客人们争先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