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一瞬间,卫岭终于明白,或许他那个倔强的儿子,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但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更何况,他是一国宰相,即便是错,那也不能回头。
只能,将错就错!
翌日,天刚微明,一夜未眠的卫岭才踏出房门,却惊见一人独立在院中,背对着他。
卫岭心中一震。
“越儿。”
“父亲。”卫子越终于慢慢地转回头来,“儿子有事,想和父亲商议。”
“进来吧。”
父子俩回到房中,相对而坐,卫子越先斟了一杯茶,递与卫岭,方才开口道:“这第一件事,是与苏家的婚约,孩儿不愿取缔。”
“什么意思?”卫岭双眸微睁,“当日,可是苏雪澜
亲自退的婚,此事元京城上下人等皆知,她苏雪澜不愿与你有半分牵扯,你又何必固执己见?”
“这是孩儿自己的事,孩儿要自己做主。”卫子越口气绝决,没有半分商量余地。
卫岭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吧,就算此事由你,但苏雪澜已死,婚约就成了空文,还有何意义?”
卫子越默然许久,方才一字一句地道:“倘若,她没死呢?”
“没死?”卫岭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然后用力摇头,“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你说她没死,有何凭据?或者,是亲眼看到她了?”
“孩儿虽未亲见,却知她未死!”卫岭无比执著地道。
“你知她未死?”卫岭却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不知道,卫子越是哪里来的底气。
不等他再度发问,卫子越已经站起身来,后退一步,朝着卫岭屈膝跪下:“若澜儿大难不死,孩儿请父亲,以后不要再干涉孩儿和澜儿的事,否则——”
“否则怎样?”卫岭面色微变。
“否则孩儿与父亲,将恩断情绝!”卫子越不假思索地道。
“你——”卫岭拍案而起,浑身簌簌发抖,刚要说什么,卫子越却再次抬起头来,“父亲,世上若无苏雪澜,便无孩儿!”
卫岭双目圆睁,瞪视卫子越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垂头坐下,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年。
“为父知道了。”卫岭挥挥手,“你去吧。”
卫子越站起身来,刚欲迈步,却听卫岭又道:“你这两日不要出门,后日随为父同往章华台。”
“好。”
这一次,卫子越倒答应得异常爽快,爽快得让卫岭惊讶,就在他准备细问情由时,卫子越却已经走出了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卫子越脱去外袍上榻,侧卧于枕上,一双冽眸中寒光闪烁,辗转良久终究是毫无睡意,索性霍地坐起身来,从枕下摸出一柄短刃,托在掌中翻来覆去地细看着——
澜儿,澜儿,且看我卫子越,如何为你惊破这万里河山!
明朗日光照彻大地,卫岭一身朝服,大步走出驿馆,身后跟着孙重扬一行人,及至到了馆前,却见卫子越已然高高地坐在马背上,卫岭遂上了马车,朝孙重扬挥挥手。
车队缓缓启行,朝着城中央的章华台而去,到得近前,却见章华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竟然被炎国军队守得密不透风。
卫岭眉头微皱,仍然坐在车上,看了孙重扬一眼,孙重扬会意,先让车队停下,然后自己迈步近前,昂头大声喊道:“北安国卫丞相到!”
整个章华台上下波澜不兴,根本无人回应,孙重扬不得已,只得拖长了声音又喊了两声,好半晌过去,一道朱红色的身影方才出现在章华台最顶层的栏杆旁,俯首看向孙重扬:“卫丞相既然来了,那便请登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