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期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半夜跑到地主老爷家里,杀了他全家。”黄一剑顿了顿,脸上并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只是一种深沉的平静。
“他全家老老小小,一个不剩,一个不少。最老的是地主老爷的老母亲,七十多岁,被我一枪打死了;最小的是地主老爷的孙子,一岁多,被我掐死了。他六个老婆,十几个儿女,还有一些来参加地主老爷葬礼的亲戚,都被我打死了。我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就像在血海里洗完澡。最后,坐在地主老爷的棺材上等着天亮,我一边等着太阳出来,一边对着棺材里的地主老爷说话,我问地主老爷,他有没有料想过自己的下场?有没有感到后悔?”
“我还问他,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却是村里和乡里过得最好的人?为什么全村那么多人打光棍,而他一个人却能娶这么多老婆?他明明有了好几个老婆,为什么还要娶一个和他孙女一样大的小姑娘?地主老爷他五十多岁的人,娶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很漂亮,我杀她的时候,她还怀着孕,一直哭着让我放过她。看到她,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我流着眼泪杀死了她。”
黄一剑熄灭了烟头,将烟头轻轻一弹,烟头准确地落入了垃圾桶。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呵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感慨。他望向陈子期,“子期,有没有觉得我很残忍?用你们年轻的人话说,很变态?但我一点也不后悔,在往后的几十年里,我每每想起那一晚的事,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流泪,但我从没后悔那样做。就算让我再来一次,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杀光。”
黄一剑的眼神中突然透着凶狠和暴戾,这一瞬间,陈子期感到,眼前的这个看似邋遢c猥琐的老头,就像一只嗜血的雄狮光明正大地张开着血盆大口。
他将破军帽摘下,紧紧地握在手里,就像他握着敌人的喉咙那样。
“那个怀孕的小姑娘真的可怜吗?但她带着人将我妹妹活活打死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怜悯;地主老爷可怜吗?他不用干任何事情就霸占着好几个村子的粮食,堂而皇之地过了五十多年优渥的生活;他娶了六个老婆,却还要将我妹妹侮辱,最后我妹妹被他嫉妒的小老婆带人打死时,他没说一句话。他觉得给了一百斤粮食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吧?”
“还有他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我杀进去的时候,还恬不知耻地骂我没良心,咒我全家死光。我该有什么样的良心才能让她这老不死的满意?自己妹妹让他儿子侮辱了,被她儿媳打死了,她难道不知道,难道管不了?是不是因为她老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逃避一切责任?不是!犯下了错就要付出代价,不管是男是女,不管年龄大小!”
“他们全都该死!我从没后悔,我只是遗憾,我遗憾他们不能复活,好让我再杀一遍!”
“黄老”陈子期想要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段悲惨的历史他可以想象,黄一剑的痛苦和疯狂他也可以理解,但种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就像将油盐酱醋辣椒花椒魔鬼椒一起吞下肚,各种滋味翻滚着c搅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总在将要出口时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万千言语只化为一声叹息。
黄一剑示意陈子期不用担心,他微眯着眼睛,继续说道:“我对着棺材里的地主老爷说了很久,那是我一生中最痛苦,也是最快意的时刻。当天微微亮时,我一把火烧掉了地主老爷的房子,他们一家人的罪恶连同着无辜的砖瓦和房梁,全都化为了灰烬。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回过家,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我在大火中走出了村子,走向了远方。”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在历史书上学过了。我跟着红军跑过长征,吃过野菜也吃过皮带,再到后来打小日本,打国民党,打美国佬。我杀的人越来越多,枪打的也越来越好。死在我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