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夜色里寻找挂在各堂屋檐上挂的灯笼。他在雨帘里奔走,穿过林池,路过锁住千百野灵的地狱,径直去了言昭含的屋子。
他从未见过言昭含的屋子这样亮堂,这样的热闹。廊间挂着几十盏用朱砂画着符的灯笼。满廊里站的都是袭且宫的侍人。廊间挂着个鸟笼,小鸟儿受了惊,扑棱着被斜雨打湿的羽翼,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他要进去时受到了侍女的阻拦。侍女不认得他。正巧灵来时,里头的薄姬听见了动静,将门打开了。屋子里女人和小孩的哭声清晰地传了出来。屋子里贴满了黄符,有的掉落在地上,被侍人踩脏了。
灵上前问道:“少君怎么样了?”
薄姬退到门的一旁,一句话也没讲,只用眼神示意他们言昭含在里面。
孟透走了进去,雨水冻得他全身打颤。地上画着阵图。那是用来锁住魂灵的阵图。
灵一脚跨进门槛,听见薄姬在他们身后道:“没来得及。”
屋中皆是人,孟透拨开人群,接近那哭声,接近那床榻。侍人捧着床脚边的铜盆出去,那铜盆里尽是血水。孟透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言昭含阖着眼躺在床榻上,一只手臂垂下。衣袖是挽起的,手臂上有一道凝了血的刀痕。血水顺着手臂滑落,勾勒出纹理。他身旁的小孩还在歇斯底里地哭泣,满脸都是泪水,一声一声唤着“言哥哥”。
夏侯瑶握着言昭含的手,摇了摇他的身子道:“你醒醒啊言哥哥!你快点醒过来啊……”
一边的侍女上前要将她抱走,她拼命挣扎,嗓子已经喊哑了,扑在床榻上不肯走。侍人轻声哄道:“别喊别喊,少君睡着了,你莫不是要将他吵醒……”
一旁还有两张熟悉的面孔。流着泪的周芳姑娘和她满面忧愁的娘亲。
周姑娘的面庞上已没有可怖的疤痕,疤痕被新生的皮ròu取代。容貌如初。
孟透靠近床榻边,望着那张灰白的失去血色的脸,双膝一沉,叩在了地上。他不晓得这张脸有一天也会这样的了无生气,唯有右眼底的那一点泪痣还是鲜活的。
言昭含的嘴唇泛白,身躯冰冷而僵直,神色安逸平静。
他颤抖着去握言昭含的手,靠向自己的颊边。那手是冰冷的。他裹在双手间捂热。他将言昭含颊边的一缕发拢后。
孟透一句话也没有说,握着言昭含的手,靠在他的眉心上。他的发和衣衫皆是湿透的,水珠子滚落下来,眼泪也滚落下来。他低下头去,拇指摩挲着言昭含的手背。
孟透守在床边,守到伤情的人皆散去,守到山雨停歇、夜深人静。雨珠顺着屋檐滑落下来。湿透的鸟儿还在廊间瑟缩啁啾。他伏在床头,握着那人的手不肯放开。人宛如失去了魂魄。他感受到自己还有呼吸声。
薄姬缓缓靠近床榻,轻声道:“小年夜时,少君已是不大好了。蛊dú发作,痛至虚脱昏睡过去。少君按着方子喝yào,割臂放血,却已是迟了的。”
“他今日忽地好转了,能下榻了,我想着少君确是该好了。今儿午间还有点日光,少君难得有闲情,在宫里散走了几圈,又去院里晒字画儿,搬着一张藤椅子,也不小憩,就望着那些字儿画儿的出神。”
“那个叫瑶瑶的小丫头闹着要吃糖葫芦,少君就亲自陪着下山去,傍晚回来也是好好的,用了晚膳,沐浴过就歇息,照例喝了yào,放了血。守夜的丫鬟拿来金疮yào,唤了几声少君都没听到回应。他人就这么睡过去了。”
“袭且宫一脉此生能豢灵,却无法被锁住魂灵。他的魂灵脉太浅。临一战之后,魂灵被血尸蝶与剑灵冲撞,只靠一线灵力支撑着。梦华祖师也仅能让他多活一段日子。时限到了,他的魂灵也散了。”
“他今早还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