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3月24日,农历己末年二月三十,星期四,上午8点34分。各位已经在此次星际旅行中,睡了整整九个年头。不知各位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是否做了什么梦?”
他稍作停顿,并缓缓调高音乐的音量,让四周弥漫着律动的音符,片刻之后又将音量调低——这让他更像是电台节目的主持人——继续说话:“除了轻快的音乐,夸父已为各位准备了美味可口的膳食,以及丰富多彩的康乐节目。在漫长的无重状态下休眠会导致肌肉萎缩,尽管休眠箱设有防肌肉萎缩的装置,但亦建议各位及时进行锻炼恢复。为此,‘逐日’号的重力系统已启动,重力水平为地球的百分之五十,而肌肉恢复器就设在休闲舱里。另外,各位如果自感身体已适应,可自行解除休眠箱的维生装置自由活动,但请注意重力对身体和周围事物的影响。最后,向各位公布一个好消息,‘逐日’号目前快将驶离柯伊伯带并在返回地球的航行中,如今正在冥王星的轨道上,预计将于一年后返回地球。祝各位有个愉快的周日。”
在他言毕之后,《水边的阿狄丽娜》也播完,过了两秒钟,换了一首肯尼·基的萨克斯名曲——《回家》。“逐日”号上的曲目大多来自上世纪九十年代,据说这种安排是为了让星际旅行中的人能感受到旧时代的情怀,让人不至于觉得时间流逝得太快。人们从不缺乏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
然而就在曲目更迭之间的两秒钟里,太空的死寂瞬间夺走了一切声音,仿佛连人们的听觉也剥夺掉。在古老而广袤的宇宙面前,他们就像一群乘坐着装饰华丽的游乐场接送大巴在巨大的乱葬岗中经过的年幼无知的孩子。车上满是人们刻意而为的伪热闹,但只要谁一不小心意识到车外尽是无边无际的荒坟,往后即便回到了他们称为地球的“游乐场”,也始终无法忘怀自己仍身处在这片孤寂而无垠的坟茔之中。
对于每个前来游历的孩子,宇宙都会送上一份纪念品,那就是让他们知道,这里并不如仰望星空时所看见的那么美丽和热闹。
幸而人们对宇宙的认识并不深刻,对于这份纪念品,他们就像收到不喜欢的礼物一样,在接到的同时便已将其弃置在心灵之外。在《回家》优美的旋律中,人们的知觉已完全清醒,并相互打招呼。
一名彪型大汉率先摘下维生装置,并从休眠箱爬了出来。他摸了摸满脸胡须,咧嘴大笑:“真他妈2039年哩!狗日的!夜来还是2030,没想一觉醒来就2039咧,俺的刑期还有一年就满了!”他高兴得顾不上手脚因长时间休眠而变得不灵活,扶着休眠箱硬是要手舞足蹈一番。
“梅老弟,”他旁边一男人抠着耳朵说,“你喊个啥子嘛,耳朵都快给你喊坏喽。”大汉循声望去,见是一个截了右掌c满脸阴郁的残疾老头,才蓦然想起船上有这么一个人。他看上去十分苍老,头发却仍乌黑,看不出具体年纪,他身材瘦小,除了残疾,阴郁就是他最大的特征,长着一张仿佛自出娘胎就不曾笑过的脸。大汉依稀记得上船时曾跟他聊过两句,只是彼此从未互通姓名,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姓什么?
“你咋知道俺姓梅的?”大汉问他。
“那儿不写着嘛。”老头朝他休眠箱底部指了指。原来那儿有个屏幕显示着他的个人资料,上面写着“梅若虎,男,生理年龄四十六岁,法定年龄五十五岁。”大汉又看了看别人的休眠箱,无不如此。那截了右掌的老头叫陈华声,生理年龄五十三岁,法定年龄六十二岁。
梅若虎憨憨一笑。“老哥,”他朝陈华声招了招手,“这法定年龄俺是懂的,可这生理年龄却是啥意思?”
“这都不懂?”回答的却不是陈华声,而是他旁边一位正在化妆的美丽女子,“超简单了啦,生理年龄就是你现在身体机能的年龄啦。”
梅若虎也记得她。在出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