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来做客的姑娘们虽没国公府女学里的家教法,要是有才气的,拿父兄的四书五经看也没什么,便是她身边的琼花忍冬,也是识得几个字的。
薛六娘虽然不识字,也却极擅闲聊,王琇听她讲以往宴席上的趣事不由失笑,自个也挑了些国公府的闲事来说。
等熟了一些薛六娘才问道:“你家那个梳了高鬓穿八幅红裙子的姐姐是不是定了亲王的那一位?”
王琇点头应了,她有些羡慕:“你们姐妹关系可真好,我刚刚看见她给你理头发呢。”
“二姐姐一向待我们做妹妹的极好。”王琇含糊回了一句,在心里叹口气,做嫡姐的给妹妹理个头发难道就是姐妹情深了,只怕是不光薛六娘这么想,在场的这些庶出姑娘都这么想吧。
薛六娘像是想起了什么为难事,笑容也有些勉强起来,王琇见状也不多问,她和薛六娘的交情还没到这份上,过会儿薛六娘自己岔开话题,夸起王琇裙子上的暗纹来,还没说的两句,前头却传来喧闹声。
王琇抬头一看,嫡女那头的圈子里好几个姑娘都站起来,中间那个可不是吴五姑娘,此刻她脸上满是怒气,旁边穿粉衣的吴大姑娘则是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还真是把架子摆到这来了。”
薛六娘声音里含着幸灾乐祸,这倒不奇怪,以这位吴五姑娘的刻薄性子,怕是不知得罪过多少姑娘。王琇仔细瞧几眼低了头的吴大姑娘,她的容貌不如妹妹那般出挑,只是她已经长开了,身段也玲珑,此刻低着头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怜,王琇看王如意已经过去了,也不去趟这浑水,回头却见薛六娘直盯着吴大姑娘在瞧。
她见王琇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日也不怎么见吴大姑娘。”
“吴大娘子不怎么参加宴会么?”王琇有些好奇。
“吴五说她姐姐身子骨不好,不怎么出来走动。”
王琇又看了眼吴大姑娘,看上去是有些瘦削,面色也不红润,只是怎么看都像是营养不良,而不是身体不好——就算真不好,做妹妹的也不应直说,要知道时下能生养依旧是夫人选媳的重要标准,一个病歪歪的姑娘,娶回来怎么传宗接代?有这样一个大肆宣扬姐姐“身体虚”的妹妹,吴大姑娘怕是不大好嫁了。
想着王琇问道:“那这吴大娘子今年——”
薛六娘会意:“吴大姑娘还有一年就及笄了。”
那就是十四岁了,这个年纪还出来走动的姑娘可不多,大部分都是在家备嫁,看吴大姑娘也不像定亲的样子,来这时代八年,王琇不知不觉也被同化了,听见一个姑娘十四岁还没定亲,第一反应竟是“这可不好嫁了啊”。
不过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倒也没错,适婚的青年才俊都被定完了,后头剩下的可不就是歪瓜裂枣,要是实在找不到,那就只能去做续弦。这年代可不兴“不婚主义”,大家姑娘想终身不嫁要么去投缳要么去做姑子,这姑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许多尼姑庵都是藏污纳垢之处,比那风尘地还不如,想正儿八经的出家,还得家里有权有势有财才行,就是这样,还会带来风言风语,耽搁余下姐妹的婚事。
王琇长到这么大,还没听过“谁家姑娘宁死不嫁绞了头发做姑子”的小道消息,便是做公主的到了年岁也得乖乖成婚,更何况余下的女子。
那头的喧闹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不知道王如意说了些什么,姑娘们又都坐下,薛六娘倒是像找到了什么话头似的源源不断说起吴家来。
王琇听得她说吴夫人身子骨不好,基本不在人前露面时有些疑惑:“既是身子骨不好,那怎么带姑娘们出来走动?”
薛六娘冲她挤挤眼睛,拿手悄悄点了点那头一个人坐着喝茶的吴五姑娘,王琇一下子就懂了,她忍不住说了句:“这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