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从陈家村逃出之后,这已是冷羿第三次对人说出此事,不过对凌寄傲所说之时,重点是在冷修远之事上;对林惕所述之时,重点是在李行天之事上,唯有此时,酒劲渐起,让他对契丹蛮子的恶行更是怒海涛天,一字一句将当日契丹铁骑纵火抢掠,屠戮妇孺之事细细道出,而如今无法报仇的愤懑和对前路的渺茫,更是让他深深锥痛心髓。
冷羿努力用平和的语调讲述此事,但在萧沉月眼中,此时的冷羿却是面容扭曲,目眦欲裂,青筋绽露,双掌紧握,堪堪说完之时,只听“波”的一声,竟将酒坛坛口生生捏破一块,破碎坛片瞬时刺入冷羿手掌之中,鲜血喷涌而出,滴入酒中,淌于坛外。
萧沉月低声惊呼一声,一把抓住冷羿手掌:“快让我看看。”冷羿却似是浑然不觉疼痛,换了只手拿住酒坛,将坛中血酒再倾入自己喉中,这才将受伤手掌递给萧沉月。
萧沉月只觉心痛不已,捧起冷羿手掌,或吹或拂,轻轻将细小碎片弄干净,这才掏出怀中手帕,为冷羿包扎好伤口。冷羿看了一眼血迹斑斑的手掌,惨笑道:“些许小伤,管它作甚,当日在陈家村,他们流的血又何止千百倍。我只恨我自己,没有能力让那些契丹蛮子血债血偿。”
萧沉月低声试探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或许是血狼门下与契丹士兵私下为之,你若要报仇,大可寻主事之人,这般仇视整个契丹,将一国之人皆置于你的报仇范围,是不是太过”
话未说完,冷羿已是勃然大怒,抬起受伤手掌,在半空之中略略一个停顿,转而狠狠地拍在屋顶之上,厉声喝道:“若不是见你亲手诛杀血狼门下,我定会认为你是与契丹蛮子一伙的。陈家村之事,仅仅只是契丹蛮子对我大宋所犯下累累恶行中的一笔。抛却家恨不说,只谈国仇,你且去边境打听打听,有哪一个汉人不是对契丹蛮子恨之入骨?契丹蛮子占我幽云,奴我汉人,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你说得没错,我要报仇,当然是寻主事之人,那便是契丹蛮子的皇帝c满朝的百官和血狼门之主。今日我与你说起此事,一不求你怜悯,二不求你与我联手报仇,只是你问起来,我方说出。契丹之仇,我自会想办法,无度教之事也不敢再有劳插手,明日我们便分道扬镳,各奔西东。”
萧沉月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惹得冷羿雷霆震怒,低声软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想以一人之力,对抗一国,根本全无胜算,我也是怕你仇尚未报,却”说到这里,萧沉月停顿片刻,接道,“更何况现如今无度教处心积虑,潜于暗处,只怕也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事有轻重缓急,不若先将无度教铲除,恢复你清白之身,再议报仇之事。”
此时萧沉月心中已有计议,照凌寄傲所言,那无度教势力盘根错节,又怎能轻易铲除得掉。此时便以无度教稳住冷羿,花费时间,再慢慢化解他与契丹之间的仇恨,哪怕动用自己父亲的力量,也许能给冷羿一个交待。
冷羿自是不知萧沉月心中所想,默然片许,方才说道:“若论危害,无度教也未必小于契丹蛮子,你所说之言,也不是全无道理。但在我心里,国仇家恨,契丹蛮子永远是我最大的敌人。若再让我听到你适才言语,我必”说到这里,冷羿望向萧沉月,却看到明亮月色下她略带幽怨的双眸,心中一软,硬生生将“刀兵相见”几个字吞入肚中。
萧沉月眨眨眼睛,半带狡黠半带幽怨地问道:“你便要怎样?”冷羿“哼”了一声:“我必拂袖而去。”萧沉月轻轻伸手,摩挲着包扎在冷羿手掌上的手帕,小声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定会行遍世间,找寻于你。”
冷羿乍闻此言,心神一荡,竟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在这一刻,他暂时忘却了国仇家恨,脑中只是不断地响起“行遍世间,找寻于你”这简简单单几个字,萧沉月对他用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