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中流过的洛水河,已不复春日的清澈。
浑黄色的河面上,不时能看见各种漂浮物。枯黄的树枝c不知是从哪家墙上掉下来的砖砾c木盆c泡得稀烂的家具c各种小动物的尸体,还有些死鱼翻着肚子顺着河流飘过。
这些漂浮物,流到水流缓慢的水湾处,就都堆积在一处,被天上的日头一晒,隐隐发出恶臭来。
哪怕是天子脚下的洛阳城,也有那衣不蔽体的贫民和乞丐。他们守在这些地方,手中拿着树枝,去够河面上的死鱼死鸡,一旦够着了便掏回来,丢到身边的木盆中。
这些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神情麻木,就算有了收获,也不见他们有半点喜色。
偶尔,水面上会漂来一个死猪,便会引起几方的争抢。一通大打出手之后,人人挂彩,赢的人便获得那头死猪的归属权。
从他们身边匆匆路过的行人,均捏着鼻子,离他们足足两尺远。仿佛离得近了,就会沾染上他们身上不洁的气味。
京兆府派出来安置灾民的衙役们,对他们更是视而不见,由得他们自生自灭。
日头越升越高,道路两侧的行道树都被晒得焉兮兮的,枝条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一丝风也没有,空气中充满了烦躁的意味。
街上人流涌动,被前几日大雨耽搁了差事的人们,心中咒骂着,顶着烈日出门办差。
庄夫人体型微丰,一向怕热。这样闷热难耐的天气,她向来是足不出户。
屋子里足足放了四个冰盆,每隔两个时辰,就有丫鬟放入新的冰块。安国公府在冬日储了整整一地窑的冰,就用在此刻。
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庄夫人就苏醒过来。纵然屋内凉爽,但屋外的知了正声嘶力竭的叫着,吵得人心头烦躁无比。
书梅听到房中的动静,忙打了水进来。在一侧的妆台上拿过一瓶薄荷香露,滴了几滴到水中,才拧了素罗为庄夫人净面。
庄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薄荷的清香扑面而来,驱除了不少因闷热而产生的不耐情绪。
“真儿来了吗?”她问道。
“才未时一刻,二小姐说她在申正时过来。”书梅回话。
“嗯,”庄夫人点点头,道:“到了时辰你带着小油车去迎一迎,日头太大,别把她晒坏了。”
“夫人,二小姐到了,要请大小姐和三小姐过来吗?”
庄夫人微微沉吟,道:“暂且不用。她突然来,或许是有事。”
未时三刻,徐婉真带着温沐兰c桑梓,在安国公府的垂花门前下了马车。
书梅忙迎上去:“二小姐可来了,夫人午睡起来就在念叨您了。”
伺候着徐婉真上了内宅代步用的小油车,两盏茶功夫,才到了庄夫人居住的正院中。
见到徐婉真,庄夫人热情的拉过她的手,将她按到镂空海棠花高靠背椅上坐下,笑着问道:“这么大热的天儿,怎么想起出门了?”
又连声关怀:“天气这样热,喝上次你给我送过来的金菊茶好不好?”
不待徐婉真问答,吩咐道:“半梅,给二小姐沏金菊茶来,用上次我刚得的琉璃盏。再看看灶上熬的银耳粥好了么,好了就端来。”
吩咐完毕,才转头对徐婉真道:“真儿你不知道,用那琉璃盏泡金菊茶,菊花在杯中舒展开来,实在是漂亮的紧。”
她如此热情,徐婉真这才得空搭话:“义母不必为真儿如此忙碌。”
“哎,这孩子。”庄夫人慈爱的笑笑:“我们母女俩之间,不要那么客气,太生分了!”
因着她的婚事,自己得了随时觐见肖太后的便利,庄夫人愈发觉得徐婉真就是他们石家的福星。自打将她认为义女,家里的运势是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