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且不说凤姐这里调兵遣将自有安排。只王夫人一时不妨吃了大亏,依着本心恨不能将赵姨娘食肉寝皮,-----偏生这贱婢眼错不见的竟死了,倒教这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只得勉强按捺下来,想着好生调理好自己和宝玉的身子要紧。横竖二房在自己手里捏着,庶子庶女的婚事自是自己说了算的。且等养好了身子,再慢慢和那贱婢留下的一对子女算账。
不想贾环第二日便不知从何处得了信,竟快马加鞭的回来了,进门便跪在正堂前面,口口声声只说赵姨娘原就有些失心疯了,此事并非是有意为之,如今人死为大,也无心计较别的,只求太太开恩,将姨娘好生安葬了也就罢了。
他这番动作不小,倒教满府里的吓人瞧着,只觉得太太刻薄,环三爷可怜。自然又都落在贾政的眼里。
贾环这几年颇有些出息了,在贾政跟前反比宝玉得脸些。且赵姨娘在贾政房里这些年最是会温柔小意的,虽说闹出这样事体来,贾政又不是亲见的,且素知府里是王夫人一手把持的,反倒有几分疑心。
虽是府里诸人都指认赵姨娘刺伤了主母并宝玉,只是待贾政听闻回来瞧时,赵姨娘早已自绝多时,小吉祥又不在跟前,余下几个粗使丫头都是瞧着王夫人脸色行事的,只将赵姨娘放了下来在地上停着,教贾政看着竟是十分凄凉,心中反生了几分不舍之意。可见人心都是偏得。
王夫人吃了如此大亏,怎肯善罢甘休,虽说此事不好张扬,却也不肯将赵姨娘好好发丧,只要抬去化人场化了了事。谁知贾政听了贾环的苦求,竟执意不肯,只要依着姨娘的例将赵姨娘发丧。
这样大事原就瞒不了人,探春这边早已得了消息,知道贾政和王夫人僵持住了,如今天气又和暖,只怕姨娘的尸首停不了几天。如此将心一横,换了素净的衣裳首饰,跑到贾母跟前跪着哭诉了一番。只说自己不孝,生母死了竟无法尽孝,嫡母病了又不能侍奉汤药云云。
贾母如今虽是不管事了,这样大的变故却也不能不闻不问,便唤了邢夫人和凤姐过去细问,凤姐便把和探春商议好的那一套话说了一回,又道,”原是怕惊了老祖宗,想着过两日缓缓的说给您老知道的,谁知三妹妹竟是个性急的的,倒教我也心酸起来了。“一面便拿出帕子来撒眼泪。
横竖此事和自己不相干的,人死为大,做出伤心样儿来,既能教贾母觉得自己心软,又能在探春跟前留个念想,何乐而不为呢。
邢夫人自然不能教媳妇唱独角戏,便也跟着在旁说了两句。
她和王夫人妯娌两个本就是面和心不合这许多年,如今见王夫人倒霉,只恨不能请几个戏班回来大唱三日,哪里肯替她出头说话,不落井下石已然是慈悲了。
倒是探春这几年抽空在她跟前奉承了些针线活计,反倒觉得更懂事伶俐些。如此倒不如偏帮探春几句,既遂了心,更给王夫人添些堵。
贾母如今和宝玉也疏远了好些,听了此事倒也并未惊吓,只想着这终究不是甚么体面光彩的好事,若是能一床锦被遮盖,倒比闹出去教人家满大街的嚼说好得多。
如今宫里头元春显见得是成不了甚么气候,宝玉更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倒是探春和贾环两个瞅着还有几分明白出息的意思,万不能因此事败坏了他两个名声。如此,倒是依着凤姐的说辞竟是最妥当的。
想着便说道,“既如此,你打发人过去和老二家的说一声,就说我的话,虽说是个奴才,终究是咱们府里的老人,如今病死了也就罢了,依着旧例好生发丧罢。此事以后之不许再提,反教外人笑话咱们闹得家反宅乱的。”
一面对鸳鸯说道,“去我的私房里头寻点好药,一并教人送过去,就说我老天拔地的,不能亲过去瞧宝玉,待他好些了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