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明极其不喜欢下雨,他握了握手中的伞,抬头望一望天河轩的匾额,和朱漆栏杆。
细细的雨线打在他侧脸上,以及束地规整的石青领口上。他的靴子湿透了。
雨色里面,那白衣人搂着花魁夏娘,斜斜窝在长躺椅上。暖黄灯影,将他罩成淡金色。宛如一朵半开半合的玉昙花,犹豫着要不要开放到死。
那人举杯。俗世烟云,化一线淡酒,一口饮。
举手投足间,宽袖散开一层层如月光清漾,白莲睡醒了轻轻打开。
来来去去的行人皆楞住了,有的伞掉到地上,溅起冰凉的水珠。
这才是祈宁城的夜,四处散布着暧昧和妩媚的气息。
这才是天河轩的夜,飘荡着含着脂粉气的酒香。
陆远明捏紧了伞柄,手背上崩起几条青筋。却垂了目,只看脚下,一点一点打在水畦里的雨旋儿。
“呆子,找我什么事,还在这里傻站着?”陆远明的伞被夺了,他抬头,那人白皙脸颊细长眉眼,本为天人之姿。
雨裹了他全身,衣带却当风。
“你又不穿鞋。”陆远明指指他的赤足。
纤尘不染的白足,立在石板路上。脚腕上系着一串儿烟霞色铃铛,不响也不摇晃。
“我穿不穿都一样,这世间能有什么沾我身?”白衣人低笑,“倒是你全都淋湿了。”
他伸出未执伞的手,将粘在他颊侧的发丝拂开,指尖上沾了水汽。
陆远明微微眨眼睛,雨打在他睫毛上,使眼睛莫名通红。
“有什么事?”
“祈宁城西。酸陶窑。”
“报酬呢?”
“随你喜欢。”
“好啊好,随我喜欢。”
“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白衣人哈哈笑了,将伞倾回陆远明那端。“我还以为陆大人总会邀我回家小坐,三杯两盏淡酒,我也不嫌弃。罢了罢了,温香软玉,更衬我心。”
“明日见。”
白衣人独个儿站在雨里面,看陆远明离开的背影,慢慢被雨和夜色刷浅了。
呆子,平生最讨厌的雨和楼船妓馆,今晚被他沾遍了。这一回去,老陈得忙着烧水,给他洗到明天早上。
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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