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千梵寒暄过后,才将注意力分出了些给脑袋快低到地上的杜云身上,神色晦暗道 ,“杜卿,高卿是张爱卿的子婿,你就将此案交给他来处置吧,高卿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才子,凶手胆敢明目张胆向朝廷示威,想必已经做好了将脑袋悬在腰上的准备,若是不将其捉拿归案,朝廷颜面何在。”
杜云和在场的文武百官齐声称是,皇帝这才冷着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对他这位英年早逝‘不可多得的才子’仅给了最后矜持一瞥。
皇帝带千梵和一干众臣浩浩荡荡离开后,肃穆森然的城门前骤然冷清起来,城墙的阴影将深红沉重的城门一分为二,一半阳光还未落下璀璨温暖,一半已经笼罩在了冰冷的阴影中,就像这座极尽繁华的帝都,又冷漠又灿烂。
城门前还剩下几个逡巡不去的人,他们迟疑半晌,终于走了过来,在快接近存放尸体的马车时,一个女子突然踉跄不稳走了出来。
杜云朝带头的华服中年男子行了礼,“张大人,高夫人,节哀顺变。”
高夫人本名张吟湘,是礼部尚书张定城的独女。生于官宦家中的女子大多都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张吟湘更是秀外慧中,在帝都颇有才气,但听闻她对人冷若冰霜,直到过了好年华,也未曾嫁人,直至两年前与上京赶考的高宸枫相识,这才成了亲。
这些都是方公公路上告诉杜云的,他也是听宫廷内外的闲言碎语听的,具体到底是真是假,府宅深处闺帷帐外,除了当事人外谁也说不清楚。
张吟湘略施淡妆,身着淡紫色对襟长裙,云鬓上横一只紫玉透碧的玉钗,显得端庄优雅——他们早已将高宸枫遇害的消息通知帝都,可高夫人竟未着缟素。
马车里传出浓烈的尸臭味,张吟湘站在车前,微微扬起优美的脖颈,唇瓣发颤,拼命忍着什么,一双眸中像含了水,水波涟漪,却又固执的不肯溢出来。
“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你死了”她的声音压抑着从喉咙里发出来,柔软的手紧紧攥住马车的帘子,不掀开,却又不肯放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
张吟湘胸口忽然剧烈起伏,话音生生断在喉咙里,脸色一下子苍白,手指从帘子上滑下来,朝身后倒去。
图柏忙去扶,一道影子已经闪了过去,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看着接住张吟湘的人。那个人一直沉默不语的跟在张家人的身后,身上穿着张府家奴的袍子。
“呕——”张吟湘面无血色,眸中涌起痛楚,她软软靠在那人怀中,一双手却紧紧捂住了腹部。
“张启,将小姐扶回去。”张定城连忙担忧道,“湘湘,你身怀有孕,切莫情绪激动。”
一听高夫人怀孕了,杜云心里哐当一下,心里的负疚感顿时达到了顶峰,他不仅让一个人在他眼皮底下惨死,还害一个年轻女子丢了丈夫,未出世的孩子没了爹,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跟在屁股后面喃喃,“夫人,节哀,节哀。”
张定城冷着脸,“杜大人,方公公,同老夫去一趟大理寺吧。”他一抬下巴,走出来两个下人接手了运送尸体的马车。
杜云赔笑,“好。”回头小声说,“你和他俩先进城找个客栈住下,没我命令,什么事都别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别冲动,听见了没。”
图柏不情不愿的哼着,先是千梵被带走,他只能干看着,现在杜云也要离开,图柏心里老不大爽,怎么到了这里,他的人他都罩不住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露出隐藏在黑眸里的精光,低声说,“如果有事,我不会袖手旁观。”
他虽然是兔叽,急了也能咬死人。
杜云看他这副下一秒就要砍人的模样,心里暖洋洋的,又忍不住嘴贱道,“你这表情和形象也太不符了吧。”
图大爷正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