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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乐永远是短暂的,这恶俗的道理竟应验到我的身上。小时候,我是所有孩子羡慕的对象。家庭宽裕,要什么有什。爸爸英俊潇洒,妈妈温柔美丽,又很宠我。人人夸我漂亮,夸我聪明。有时我真以为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看似我没有烦恼,但我的心只有我自己知道。隐约的害怕总在我最快乐的时候冒出来扎我一下。

    从我记事开始,妈妈的身体就不好,连笑容都是病怏怏的。她不能像其他孩子的妈妈一样,陪我在草地上奔跑,陪我乘过山车。一家人出去的时候,她总坐在一边,温柔地注视着我和爸爸发疯。

    有一次,妈妈带我去放风筝,我一个人,风筝总飞不上天,我拿着风筝哇哇大哭。妈妈笑着擦干我的眼泪,接过风筝说:“妈妈来帮你。”她拿着风筝,迎着风跑着,飘逸的长发随风飘扬,真美,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子,好像要像风筝一样,回到属于她的天空。

    风筝乘着风,飞上了天。我拍着手,大笑着跑向妈妈。妈妈一手握着线轴,一手捂着胸口,朝我扯开一个微笑,锥心痛苦却锁紧了她的眉头,她喘着粗气,缩着身子蹲了下去。我木木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哭着跑向广场边的小卖部,打电话给爸爸。妈妈被送到医院,抢救了好久。在抢救室门口等的心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在爸爸怀里放声大哭,好怕,真的好怕好怕,好怕妈妈会这样离开我。那我一定恨死自己。好在抢救成功,妈妈没有丢下我。可从那以后,妈妈的身体像是透明似的,虚幻的会在一瞬间消失。她只能在屋里画着画,在床上看着书,医生时常来家里帮她打针。那时,我一放学就跑到妈妈房间,确认她还在。也总爬到她的床上,紧握她瘦瘦的手,缩在她的怀里,听她讲着自己的故事。妈妈的怀抱,不温暖,也不柔软,却是给我最多安全感的地方。如此持续了好几年,妈妈的身体还是每况日下,又住进了医院。

    在我四年级的一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和妈妈在一座漆黑荒凉山上,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追赶我们。妈妈抱起我,飞快地跑着。我哭着说:‘妈妈,我好怕。’妈妈轻声说:‘方方,别怕,妈妈在,你就不用害怕。’跑到半山腰,那怪物离我们越来越近,妈妈放下我说:‘方方先走,妈妈马上来。’我拉着妈妈说:‘不行,我怕黑。’妈妈的身体发着亮光,说:‘妈妈给你照着路。方方别怕。’看着妈妈的眼神,我顺着光往山下跑。跑到山脚,我回头张望,一片漆黑,没有发光的妈妈,也没有怪物。在梦中我安慰自己,等等,等等妈妈就来了。一个人等了好久,还是一个人站在山脚。绝望和无助一点点压着我的心,我赶走它们,想着妈妈一定会来的,她答应过我。

    这时,我被爸爸推醒,他神色慌张,什么话也没说,给我披上外套,一把把我拉进车里,在漆黑空荡荡的街道上飞驰,一路上,我们没有讲一句话。我只在心里说着:‘不会的,妈妈一定会来,她答应过我。’赶到医院,医生抱歉地朝我们摇摇头。病床上的妈妈薄的像一张纸,好像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站在床边,体会不到心中的害怕,眼泪也不会流了,只能感觉到心一下一下地强烈地撞击着胸腔。爸爸握住妈妈的手,热热的眼泪滴在我的手上,却让我的心沉入冰凉的海底。妈妈费力地朝着一笑,说:‘方方,不要怕。妈妈会永远陪着你。’她又看向爸爸,目光狡黠,说:‘可不许把我忘了。’爸爸攥着妈妈的手,泣不成声,亲吻着妈妈的额头:‘不会的,不会的,这一辈子,我只爱你一人。’第一次看见爸爸如此狼狈的样子,眼泪和鼻涕混合着,不断往下淌。趴在妈妈身上,直不起腰来。悲伤的哭泣声从他的背部闷闷地传出来,好像一大片乌云,遮上了我的心。

    妈妈提起她瘦的可怕的手,试图擦干爸爸的眼泪,“我喜欢的可不是你这模样。最后一段路,笑着陪我走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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