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一地的琥珀琉璃,清冽冰凉。
窗外透进的月光薄的如同天丝蚕沙,笼在人面上,平端的生出几许不真切来。韩慕允打量着尧紫,已经是三年未曾得见,她越发出落的标致了,鸦翎般云鬓仿似刻刀裁出来的一般,衬得光洁的花额愈显白皙,如颗颗含娇吐蕊的芙蓉,下巴勾勒出好看的弧度,眼睛里含着水,就像河上放的莲花灯,朦胧里又有一丝看清万物的通透,只是,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处蒙上了黑色的眼罩,是夜神秘而又带着死寂的颜色。
尧紫感觉到韩慕允打量的眼光定格在了她蒙着眼罩的右眼上,于是开口说道:“这个与你无关。”
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却生生的拉开了她与他的距离,韩慕允苦笑的自嘲道,的确与他无关,自从三年前他把她送进了皇城里,他就不敢在奢望她的原谅了,本想着即使被她恨着也无关紧要,却不料当她的恨意汹涌而来的时候,他却没有了招架的能力,记忆里,他的尧紫永远是在杏花树下对着他微笑生气的小女孩,不曾长大,不曾离开。然而,再见时,那个烂漫如山茶一样的女孩儿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冷血而无情的杀手。这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本应是他最锋利的剑,她也确实不负他所望,但为什么在亲口念出观音的名字时,身体的某个部位会密密麻麻的不间断的尖锐的疼痛呢
韩慕允饮了一口茶,茶温早已散去,萦绕在舌尖的是淡淡细密的苦涩,就连要说的话里也带了这样的苦:“你,怪我吧”本想唤一声紫紫,但话到了嘴边打了一个尖而又转了回去,出口时换上了最最平常的称谓,像是对每一个不甚熟络的故人。
尧紫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不是冷笑,淡笑,苦笑,而是真真爽快的笑了起来,笑得仅剩的一只眼睛里亮闪闪的,好像落满了摇曳的星星。
韩慕允第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手臂不自觉的举起来,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但四目相对下,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尧紫的眼睛里没有泪,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笑意,那笑意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压垮了,她的十四年,不,也许是一辈子,怕都是被他给毁了吧。
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尧紫的剑已经横在了韩慕允的颈上,贴着皮肤,凉凉的吐着剑气,她说:“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即使她皱着眉头,即使她收了笑意,即使她的剑在平端的深入几分,韩慕允也没有觉得担心,因为她的身上没有杀气,她不会杀了他,也不能杀了他。
韩慕允用两指夹起剑身,轻轻的推开:“你想要杀我,本是有很多机会的,去鸾红阁的路上,你大可混在那群人中间,趁机杀了我,也就不用在半路上把他们都杀了,留下一堆尸体要我帮你处理掉;又或者,在我破十二都天门阵的时候,等我进入阵中,你随手扔个淬了毒的暗器就可置我于死地,也省去了放火烧妓院这样麻烦的事情。”
尧紫越听面色越凝重,等韩慕允说完,她才冷冷的回了一句:“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韩慕允浅笑了一下:“不如说是我太了解你。”
尧紫低了头,手指圈着杯沿:“你的话太多了。”韩慕允注意到尧紫的另一只手缩进了长袖里,虽说尧紫不会杀了他,但他不敢说,尧紫不会随意挥挥衣袖,投个毒,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终是不敢赌现在的他在她心里的位置,于是韩慕允还是适时的换了一个话题:“你把人赶走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尧紫不动声色的看了韩慕允一眼,那只手离开了袖口,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单脚脚尖在地上轻轻点了一下,人就顺着窗子平直的飞了出去,走之前留了一句:“我自有办法。”
虽然那道身影在夜幕里很快就看不见了,但是韩慕允还是对着她离开的方向凝视了许久。
其实尧紫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