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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兀自心痛,沉坠在冗长的回忆中,那些翻覆的过往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奋力划动手脚,却仍然沉坠沉坠

    那种窒息感像扎紧的麻袋,将他整个身子捆束,包裹。一层一层,挣不得,脱不了。

    忽然,门里闪出一个瘦小的影子,直向他冲来。许谦益抬头看时,小虞已经扑到了跟前,一张脸上全是泪水,整个人已经哭的不行。

    “怎么了,小虞?”他温声问道。

    那小虞抬头看他,忽而乍乍然惊恸:“许先生,多亏有你,多亏有你”她一把抹了眼泪,努力平静下来,这才端端正正向许谦益道:“太太太太请您进去。”

    他一愣,人竟然僵在那儿。

    “我知道,是为难了许先生。”小虞低下头,不敢看他:“我看太太是有话要跟许先生说。左不过吊着一口气儿,人言可畏,谁要嚼舌根的谁嚼去,我们”说到这里,小虞再也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我们太太熬不过去了呀!”

    “她怎么?”许谦益一惊。

    这天,这空气,这窗,这门,都是冷的,都是冰冰凉的!只有春光,仍是温的,带着一点人体的气息,却被这些冰冰凉的东西,生生给冻住了!

    他再也顾不得,跨腿,和小虞一起,进了内室。

    院里几点新梅,仍在枝头盛放,暖暖淡淡的黄,映的一树新绿更加盎然。簇簇似几团新绒,伸手一摸,心头都酥软了一般。

    隔着那样漫长的光阴,这一见,好似半生都恍惚过去了。他站在距床边不远处的帷帐外面,帐里有人影,仍是那个极淡极薄的影子,就像初遇时候的样子,阳光很清淡,她病中,整个人都很虚弱,腰身盈盈可握,投在墙上堪堪只是一层极薄的影子。

    帐中那人已经虚乏无力,连医队都退了出去,英伦最好的医疗队,妇产经验最丰富的医生,以沉默宣告回天乏术。

    隔着一重帷帐,堪堪两个世界的轮回。

    他轻咳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心头梗的难受,鼻尖已经酸涩不能自已,真想逃避,一回头,是百口莫辩。

    病床那边却飘来气虚的声音:“谦益,你如果见到素泠,代我好好照顾她。”

    是她。这么多年了,这样悲伤的见面,她恁是连“珍重”两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像老友那样,信任地托付给他,她的妹妹。

    许谦益哽着声应了一声:“好。”

    她忽而如在梦中,那声音飘虚的恍在远天之外:“好好照顾素泠,她也很可怜。”

    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伴着几声咳嗽。小虞将她扶起来:“太太,太太”叫了她几声,却突然哽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许谦益愣在那里,终于艰难地迈开步子,撩起了帐幕——她素颜,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脸上没有一丝血气,嘴唇白的吓人。

    他动了动唇,突然觉得眼睛疼的要命,滚热的泪水再不受控制,顺着两颊滑下来。

    小虞很急促地叫他:“许先生,太太有话要和你说!”

    他略怔,睁眼时,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早已一片模糊。他走至床前,毫不避嫌地在床沿坐下,小虞知趣地退开,他的手轻轻搁在膝上,拇指那枚羊脂玉扳指正巧落在最好的视线内,迎着屋外天光,通透明亮,“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竟是物似其人。

    阮素岑吃力地抬起手——

    他懂,轻轻伏低身子,将耳朵凑近她。

    她突然笑了,眼角有清泪溢出——然后,吃力地撑着身体,把头昂起,附在他耳边,唯有这样一句话,痛的人肝肠寸断:

    “不悔仲子逾我墙。”

    垂垂老矣。那手垂下之后,就再没抬起。她阖眼,好似完成了一生一世唯一一桩事,呼吸,沉的没了边。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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