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王昌龄与信鸿已是半月之久,张巡不走官道,一路只捡草泽野径望东北而来。
这一日酒足饭饱,出了笼火县城,挎上长刀弩箧,行不多时,便听见轰隆隆震耳的水声。张巡从马上翻身下来,牵着缰绳,一路寻过去时,放眼一望,只见眼前一脉恢弘,烟气浩渺,河水滔滔像是从天而降,奔涌不尽,便知自己已经到京杭运河的最北端——桑干河畔了。
张巡巡河而望,见那水浪蒸腾喷涌扑面而来,透着一股深秋冷意,似乎将离京数月以来的风尘疲累尽皆洗去,身上只觉说不出的舒爽。极目远视,又见远处九天高耸c山色苍茫,几点流云之下立着的一座威严大城,确是幽州无疑了。心想塞上景色,究竟不同,一时间心中豪情陡生,不由地一声长啸,抽刀便舞。
水声呼啸之间,刀法亦随之而转。
张巡匆匆舞到第七招“抽刀断水”,第八招刀招未出,忽然只得听不远处一人叹息道,“不对。不对。”那口气分明是说自己刀法不精,纰漏甚多。张巡精神一分,刀刃便来不及回卷,下一招的“举杯消愁”,就说什么也使不出来了。
“偷学刀法,江湖不耻。哪里来的蟊贼?”张巡横了刀,做了个回护姿势,心中却思忖着,“这一路未见什么强人,纵是有几个毛贼,也抵挡不住咱的三拳两脚,人说往日河北地方连年战事,至今仍旧不大太平,必定有些豪杰人物,可别还未入幽州城,就先在这城外栽了跟头。”
“不对便是不对。难道你舞错了,还不许人家说么?”那人虽未露面,言语却甚疲懒。
张巡四下一望,并不曾见一人,心中嘀咕,莫不成青天白日的撞见鬼了?当下语气稍缓,镇定说道,“阁下若是江湖朋友,如何不肯现身赐教一二?咱的刀法如何,交手一过便知,如此背地里评头论足,只怕既难服人,也曲了阁下的身份。”
“激将也是无用。我问你,你这刀法是何人传授?”那人颐指气使,似乎并不把张巡的话听在耳中,仍旧问道。
“恩师乃是世外高人,不同凡夫俗流,他老人家的名讳,岂能轻易说与不相干之人?”那人不紧不慢,句句扎心,反倒引得张巡心中急躁起来。
那人听罢,低声“嗯”了一句,又道,“你师父传你刀法时,必定与你说过刀招秘诀,这第七招的紧要之处,全在一个‘断’字上,你方才抽刀倒快,运刀也可,只是回刀之时显得迂阔迟重了,世间烦扰如此之多,你这一刀,可没能断的干干净净啊。”
张巡暗忖道,“江湖上武学门法甚多,凡诸门派帮寨,皆有立身绝艺。这刀法秘诀,是幼年恩师亲口相授,乃是本门绝秘,如何到这里被人轻易说破?”心下虽然惊疑,嘴上仍道,“刀诀对错,那也用不着阁下来说。若有赐教,在下无有不允之礼,可阁下迟迟不肯现身,足见并无相会之意,在下尚有要事,这里可就不奉陪了。”说罢,还刀入鞘,径自去牵马匹。
只听那人笑道:“北地天寒,你急匆匆走的什么?相逢即缘,如此大好景致,何不来一同饮上几杯?”
张巡一听那人邀他喝酒,便知来意,若是不答应,倒显得自己先行怯了,若是答应时,谁知他酒中有无手脚?心下正自狐疑,又听那人道,“罢c罢。方才说的慷慨,现在邀你喝酒,却又迟迟不应。这世上人物,看来多是嘴上英雄。”说罢,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张巡听那人笑声爽朗,倒不似什么奸邪之徒,便高声道,“不是在下不肯,阁下发言出声近在耳目,可眼前却是人影也无。倒叫人上何处寻去?”
“凡水,皆从天来入海流,故当寻其源泉,溯其根本。凡人,皆由土生归尘埃,故当褪其浮华,存其性灵。水往低去,人向高走。只向下游寻我去,你又如何能找得到。”
张巡听那人话中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