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天空一碧如洗，云淡而又风清，因长路漫漫，彼时，我们都沉默无语；阿姬两手背在身后缓缓地踱着步，鲜有地踢了踢路上的碎石；她生性内敛柔和，话不多说，有些时候，我问一句她答一句；或者我问十句她一句也不答。今天如此小燥可不是她的性格。

    还记得初见她时的场景，该是在初平四年元月的除夕，我与家姐c道二哥c母亲一道开仓放粮，过往的灾民络绎不绝。

    前三日阿姬先是挤在人群中争抢着救济粮；而后两天却出现在一处坍塌的墙角外；像死了般躺在地上；原以为她是没有抢到吃食，饿晕了过去，我便捧着两个馍馍，一碗肉粥去到她跟前。

    依稀记得她那时的模样，一张覆满污渍的脸埋在蓬乱的头发下，衣衫褴褛；我走到她跟前蹲下；发现她身旁有个生硬的馒头，身旁的小厮推了推她，问道：“小哥，你怎么不吃东西呀！”

    她扬起沧桑的头，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有些无措；小厮从我手中接过肉粥喂给她，肉粥顺着她微合的嘴角溢出来淌入了脖颈；她闭上了眼睛，把心一横，紧闭上了嘴巴。

    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是要寻死的。小厮碎碎念道。

    我起身示意小厮退下，自己也欲朝施粥棚走去，跨过她的脚时，我回过身来对她说：“我踩坏了你的馒头，像你如此一般的灾民可能就因为缺少一个馒头而饿死了，这样吧，馒头是不能吃了，我怎能要了你性命呢，欠你一个馒头，我正好救你一命如何？”

    虽是在商量，却招手命不远处的小厮过来将她抬回了府。

    回府以后，她不吃东西也不喝药；好在晕了几天又缓缓的来了些精气神，全靠大夫针灸着续命。

    她醒来后，睁眼便看见我趴在床头上，我略有红血丝的眼微微的抬合，无精打采的问道：“你醒啦，想吃些什么”；她别过头，垂垂眼角，又沉沉的睡去；几次醒来后我依旧问的还是那句想吃什么；最后她指了指茶几上的水壶；我笑着起身，出门唤来粥；边搅拌着边送到床前：“喝粥好，有营养又可以解渴”。她看了看我，我把勺盛好了粥递在她嘴边，对她点了点头；她喝了两口，便累得睡过去了。

    我对着她背过去的身影道：“没想到你竟是个女儿身，还长得如此好看。”

    听到这句话，原以为睡过去的人儿转过身来，身体颤了颤，一种厌恶的情绪从眼底流了出来。

    她是个骨子很傲气的人，身体调养好了以后，她找到我，开口便是：“你救了我，我要报恩，报完恩后，我们各走各的”。

    言语很硬气，丝毫不像个要报恩的人，我从班昭的汉书中抬起头来，对她笑了笑：“我欠你一个馒头，你无需报恩”

    她把手中的短匕“嗖”地掷在了我身后的楠木柜上，“以后我保护你”；接着便快速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清瘦嶙峋的背影给我。

    阿姬外表清冷，内心却是个柔弱文静的女子，记得有一次我的诗经和汉书不见了，却见榆树枝头藏着的身影在默默的看着书，我不忍打扰，转身回阁，只见她看完后又悄悄的归还于我，一次不经意间读到《野草》，旁边竟有几句娟娟小字，字里行间是读者的一些见解，让我颇为吃惊，可谓字字珠玑耐人寻味；而这些全是出于阿姬之手，想来是读到兴致处，不自禁抒发了自己的想法，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行径，却也让我对她另眼相待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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