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明明无雨只是天气阴暗了一些而已，可他还是撑着把伞，七拐八拐就进了巷子深处的一方红墙女瓦的小式宅院。

    那是他的家，莫州昆城第一才子霓连秋的住处，而如今是他和他母亲以及一个仆人三个人遮风避雨的地方。

    将伞收好他准备继续去书房练字，在路过母亲的房门口时又听见王员外的妻子控诉王员外的小妾怎么张狂无理，母亲温柔劝慰她说“左右她都是个妾，身做王家的当家主母你万不得与她一般见识降了自己的脸面，挑着些时候好好调教一番就好了。”

    他想自个儿的母亲无论什么时候都这样温柔大方，有礼数又懂操大局，只是太过严厉些了罢。尤其是父亲霓连秋去世以来，霓家虽然家道中落，可在声誉方面依旧被她保护得很好。用她自己的话说，父亲一生的博学多才，品德美行不可毁灭在他死以后，礼当名扬千古。像霓连秋那样的人，他的后代也应该如他那般才好，于是她对自己的儿子严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霓云裳本想不声不响的走过去，不料轻巧的动作还是惊扰了屋里的母亲，听见她把茶盏搁在木桌上的声音紧接着她说“是裳儿吗？是要出去？”

    他就推门进去，屋内门口高高的木几上放了一盆水仙，灰暗的光线打在屋子里的陈设上，唯那幅父亲留给她的丹青分外好看。

    他微抬手掀起一半滑落下来的莲花门帐便瞧见着装端雅的母亲目光沉沉，倒是那王员外的妻子一张哭花了的脸在见着自己时仿佛抹上了春光再无阴霾伤感之色，然后母亲因她失神的反应显得比刚刚要开怀几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霓连秋在世时除了才华艳绝外，其容貌也是惊为天人。霓云裳从小虽没法拥有像父亲那样点木成金的博学，可在容貌上却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走势。现是刚满十八，已然长得一表人才标致过人。一袭白衣加上那天生的内敛忧郁，眸如清潭眉似杨柳，唇若丹朱，目光如夜雪流华薄凉又深邃。

    不单单是让王员外的妻子看着慌神，事实上整个昆城的女子都无法适应他的美貌。

    他把藏在袖中的墨拿出来说“我去买墨了，刚要回书房。”

    说罢母亲的目光放到他手上，见那是块极为奇特的墨石，四四方方中心部分凹下去两寸，更像是一个砚台。大概是笔墨店老板压箱底的东西，看上去有些脏了还有些许的脱皮，只是让霓云裳他母亲讶异的是墨石的雕刻。沿墨石的条壁上刻有山城人家，灯笼花树，一整体占据大部分墨石的女子侧躺在石岩上，单手挑着灯笼正在安睡。因雕工的精湛，那女子的眉目也是清晰俊俏无比，如果不是墨石本身的死气和色彩或者会被误认为真人了，那般栩栩如生的精致颇让王员外的妻子喜爱。只是他的母亲不大喜欢，特别是见那女子的衣布很少的情况下。

    但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于是连忙摆手道“快去温书吧，别尽想着玩耍。”

    霓云裳下意识的将那墨石抓紧垂下眸子默默退了出去。腹中空空的饥饿感被一抹思绪覆盖，他才想起自己这一天都在书房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吃。

    书房是霓连秋当年的书房，小时候霓云裳经常看着父亲坐在桌子前写字和画画，父亲是个儒雅的人，时常会给他讲很多趣事。那时候因为父亲还没死母亲总有很多时间陪他，也断不会要求他能七步成诗，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顺手把墨石放到桌子上，西墙外面越过荣府飞檐走壁边的夕阳以风云席卷的速度覆盖下来，刚好打在已干的毛笔上，恍惚里他似乎又看见父亲挺如松竹朗如日月的背影。不觉有些烦躁，坐下之前索性去关窗，但窗外的梨花一半挡住窗口于是也只能作罢。

    平息下来许久提笔，原想开始试试那新买的墨如何，结果瞥见那墨石上的女子，不知不觉把笔放了下来。

    不得说这墨石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