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尘家里的那团乱麻,还真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清楚的。
楚轻尘父亲楚时裘是岭南王府三房长子,从小便是体弱多病,不能像长房和二房的孩子一样去习武练兵,每日只能同药罐补品为伴,学些诗词文章来打发时光。
他们这王府的爵位都是靠行军打仗挣来的,男孩子们自是崇尚武力,练拳脚,习阵法,舞兵器,就是为了能有一日上战场杀敌立功,扬名立万,给自己父母脸上争光。
似楚时裘这般弱不禁风的书呆子,自然没人瞧的起他,也没有孩子同他一起玩,提起他来,皆是一脸的鄙夷不屑。
楚时裘因为病弱,性子也有些多愁善感,见别人嘲讽他,越发的沉默寡言,深居简出起来,整日里都把自己埋进那些婉约细腻的诗词歌赋和缠绵悱恻的笙箫丝竹里,借以解忧。
后来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世家女罗氏为妻。
罗氏向来不喜欢舞枪弄棒的武夫,楚时裘这样的文弱公子倒是入了她的眼。
婚后两人一起观书赏画,抚琴吹笛,日子过的虽不像其他两房一样风光体面,倒也恩爱和睦,细水流长,十分的舒心惬意。
可惜的是,这种舒心惬意,从罗氏头胎临盆的那一日,便戛然而止。
罗氏怀的是双胎,从怀孕起便比别人艰难些,呕吐害喜一日都没停过,肚子也比别人大上许多,到后来的几个月,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整个人浮肿又疲累,吃尽了苦头。
终于到了临盆发作的时候,她心里真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要熬出头了,只要生下来就好了。
却没想到,想生下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她难产了,足足三天三夜都生不下来,疼的几度晕死过去,备受煎熬。
稳婆说肚子里的胎儿位置不正,这一回只怕险的很,大小都可能保不住。
楚时裘哭的差点又犯了病,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吩咐下人预备后事冲冲喜。
想不到这冲喜倒是有点用处,罗氏在产婆的推拿和金针的刺激下,拼劲全力,生下了一对男孩儿。
只是众人还没来的欢喜,就发现其中一个男孩儿已经是没了气息,遍身冰凉,口鼻也是青紫一片,显见的,是在胎里就没了生气。
三房里头一次添丁,就出来个死胎,这可真是晦气的紧。
这个死了,剩下的那个倒是强健的很,哭声响亮,手脚也极有力气,不多时便睁开了眼睛,黑亮亮的眼珠子,瞧着就特别有精神。
他便是后来的楚轻尘。
不过罗氏因为难产,几乎是死里逃生,又因为孩子夭折了一个,心情十分的低落难受,纵使是下人把活下来的这个孩子夸上了天,她也没心思多看上一眼。
楚时裘见妻子为死去的孩子悲戚难过,便请了岭南慈惠寺的云通大师来做场法事超度那婴儿,以求个安心。
却不成想云通大师来府上做法事时,无意间看见了被奶母抱在怀中的那个活下来的孩子,却是面露惊异之色,连连叹气。
他说此子命犯孤煞,眉带戾气,生而不吉,会妨克身边的亲人,不如舍了随他去庙宇里出家,拜佛听经,或许能有所感化,平安度日。
罗氏和楚时裘愕然之下,又有些半信半疑,到底是他们的第一个嫡子,哪里舍得送去庙里当和尚,真要这么做了,只怕得被其他两房的人笑话上一辈子。
这件事于是就这么不了了之。
但罗氏的心里,到底还是种下了一根刺,对这个大儿子也疏远了起来,几乎连抱都没有抱过几次。
而接下来的几年,似乎是为了印证云通大师的话一样,罗氏怀上的几个孩子,无一例外,全数夭折。
悲痛之下,她算是彻底的对云通大师的话深信不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