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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十字架臂章的上帝的信徒,一直处在昏迷当中。马翁牧师本人也还好,他用膏yào揭下皮ròu后留下的三处创伤已不再流血,疼痛也越来越轻了。

    马翁牧师说:“看见了吧,万能的上帝之血挽救了两个西藏人,而我作为一个光荣的施血者,已经烙上了上帝恩救的印记。看顾是不会间断的,我要一心称谢的上帝,会出现在赞美者需要的时时刻刻。”

    霞玛汝本犹豫着,从骨子里并不想承认上帝的存在。又觉得魔鬼也有魔法。魔法和佛法的区别在于,魔法是小悲有限之河,佛法是大悲无量之山。上帝的法一定是非常有限的魔法,不然怎么会让他们自己的人迄今昏迷不醒呢。他说:“上帝一定是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神,有的看见有的看不见,尤其看不见信他的人。”突然想到,这里是西藏,菩萨的净土,每一滴雨水都是佛天的甘霖,每一个生命包括草枝树叶都沐浴着清风朗日送来的经声佛语,也许不是上帝的法,而是佛的无量之法借这个英国牧师的手,挽救了两个西藏人。又说,“我们的佛有一千只眼睛,谁敬信谁不敬信全看在眼里,敬信的活了,不敬信的,看样子活不了了。”

    马翁牧师摇摇头:“你抢了我祈祷的功劳。没关系的,就算上帝把慈爱加在了佛身上,佛才有了一千只眼睛。”

    霞玛立刻板起了面孔:“你不可以这样说,应该是佛把慈爱加在了上帝身上。”然后指着地上受伤的英国士兵说,“现在,我祈求佛让他脱离苦海、结束生命,你祈求上帝救他的命,让他站起来。要是他死了,就是佛法灵验,要是他活下去,就是上帝的法灵验。”他朝自己的人做了个鬼脸,嘀咕道,“我就不信。”

    马翁牧师说:“上帝啊,这样祈求是有罪的。”但他身上充满了冒险家的素质,宁肯有罪,也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证明上帝存在、上帝圣明的机会。他仰天祈求道,“上帝啊,你已经听到了这个西藏人的挑战,为了你的事业,请降临你的圣爱,让我们和你一起,看到我们的士兵赶快苏醒。”

    霞玛的祈求要复杂一些,他跪趴在地上,朝着拉萨的方向,念出了所有他知道的神佛的名称,然后念了几句他平时熟悉的经咒,最后斩钉截铁地说:“让侵略者去死吧,佛。”

    英国士兵死了。也许此前就已经咽气,但发现咽气是在霞玛汝本祈求完之后的几秒钟,祈求灵验了,神佛胜利了。毕竟是西藏,佛法都是举手之劳的法。而上帝,也许是厉害的,但他太遥远,来不及赶到这里,佛法就已经先入为主了。马翁牧师恼恨地瞪着霞玛汝本说:“恶魔,你请来了恶魔。”

    葬礼在黄昏举行。晚霞把沟谷里的林带染濡成了金碧色,像是辉煌的殿堂jiāoshè着富丽的光芒。还有声音,是晚风走过森林的脚步声。西藏的林风吹奏着黑夜前的曲调,寂寞地动dàng着,山山相连。

    作为一个年轻的牧师,马翁是第一次在教区和教民之外主持牧灵的弥撒,内心的隆重和肃穆让他忽略了没有教堂、教民和唱诗班以及管风琴的简陋。他把自己的卫队集合起来,目测着四面奔涌的山脉说:“多么壮阔的教堂啊,还有你们,上帝的孩子,代表我们的祖国英格兰来到了这里,漫无边际。”

    马翁牧师意识到这个送别亡者的仪式其实也是感化生者的机会,就把祷词用英语说一遍,再用藏语说一边,试图让那些围观的异教西藏人至少明白上帝对生命的眷顾和对死亡的接纳。他在风中伫立,脸上充满悲欣之色,声音朗朗的:

    “我们今天把这个人的死和我们大家连接在了一起,我们除了悲痛,还有喜悦和思念。为了人类的基督的身体和血,就是我们的身体和血,从我们受洗的那一天起,死亡和复活就时时召唤着我们。我们为亡者祈祷,同时也恳求上帝,让我们在西藏的荒蛮之地,看到永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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