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登天子堂,为的可不是像海瑞那样吃糠咽菜含辛茹苦。
所以,包括堪称是明朝第一能臣的张居正在内,大明朝的官吏,鲜少有不贪的,区别只是在于多贪或者少贪。
而对于武将而言,喝兵血便成了最好的致富手段。
洪武年间,大明朝北七南六十三省,所有都司,内外卫所加起来,据统计兵马最多时超过两百七十万。
而如今,李如松远征朝鲜,千挑万选,却不过仅只不过五万可战之兵而已。
吃空额,领空饷,在大明朝早已是见怪不外。
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但是在大明朝,当不当兵却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虽然嘉靖朝时,因东南抗倭的需要,朝廷逐步开始推行募兵制。但对于世代从军的军户而言,这户籍军籍,却依然是无法改变的。
身体瘦小宛如孩童一般的王贵,便正是出身军户,祖祖辈辈,都在为大明王朝戍边的大头兵。
王贵只有十四岁,又因为从小就没吃饱过,营养跟不上,因此看上去,就好像根小竹竿一样。
王贵蜷缩在城墙根上,瑟瑟冷风中不住这打着寒战,长叹了一口气,用明显有些稚嫩的声音感叹道:“一级压一级,总兵发作了参将,参将就要拿千户百户撒气,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咱们这些苦哈哈?”
“小屁孩,闭上你的乌鸦嘴!”
蹲在王贵身前,为他遮风的,是他的盖州老乡张大猛。人如其名,张大猛膀大腰圆,目如铜钉,瓮声瓮气地开口道:“俺也听人说了,张总兵最是勇猛,而且爱兵如子,咱们的日子,一定能比以前好过许多!”
“狗屁!”
最先引出这个话题的,也是这一旗兵卒中年龄最大的郭铁耙,四十岁出头,万历二十年时便曾跟着李如松的大军去朝鲜风光了一把,只不过很遗憾的没有上过战场,因为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的郭铁耙,只是个运粮兵。
郭铁耙是个标准的老兵油子,近三十年军旅生涯,却连个小旗都没混上,原因全出自他的那张臭嘴。
年过不惑,却依然像是个愤青一样,郭铁耙狠狠地啐了一口,又使劲拿脚碾了碾,这才一脸不平的愤愤道:“是你们几个见识太少,不晓得这里面的门道,真以为那个张总兵是个好人么?”
郭铁耙一左一右两个年轻人,当兵时间都不长,闻言顿时起了好奇心,连忙问道:“那郭老哥给说说,张总兵这一出,是怎么个意思?”
“我呸!”
郭铁耙脸上的怒容又添了几分,恨恨道:“那些当官的,有几个好东西?又有几个真正不爱财的?不过是寻个由头借机敲上一笔,好给他那新纳的第十三房小妾买些首饰罢了。”
“啊?”
当兵还不到三个月的刘三,顿时傻了眼,使劲咽了口唾沫道:“这怎么听上去,比俺们所里那百户还要黑。”
郭铁耙笑吟吟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在咱大明朝,不管是当兵还是做官,都要有一副黑心肠才能爬上去。像俺老郭,之所以干了这么多年的大头兵寸步不动,就是因为俺的良心还没被狗给吃掉啊!”
“可怎么俺听人说,是因为你老郭胆小如鼠,每逢战事都落在最后不肯上前,当兵近三十年寸功未立,这才原地踏步呢?”
郭铁耙话音刚一落下,另外一个新兵蛋子辛大光便嗤笑一声,出口嘲弄。
郭铁耙一张老脸,顿时黑了一半,红了一半,恶狠狠地瞪了辛大光一眼,没好气道:“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呢,懂个屁?要不是这样,俺老郭能活到今天么?金银财宝是好,没人不喜欢,可也要有命花啊!脑袋别在腰带上往前冲的,又有几个能活下来?”
听了他这一番臭不要脸,还洋洋自得的说辞,满怀报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