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三里洼,有一个麻子叫李麻子,一个人拉扯着一个体弱的孩子在村子最后头的几间破瓦房里过日子。李麻子的爷爷读过几本书,算得孙子大运势里得木可长寿且多子,为此李麻子大名李林轩。李麻子是李大户的亲族,据说还应是本家嫡脉。早年间祖辈不争气随人去北方做大牲口生意死在了外头,自然也赔光了家产,李家也就这样四分五裂了,嫡脉现在靠着不到十亩薄田恓惶度日。顶着一张麻子脸的李林轩早年间除了干些农活就是到处闲逛,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娘守着几间残破的老房子。
二十七岁那年,在李大户的帮衬下李林轩娶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傻女人,女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高高大大的身子倒也是健壮。难得的是这女人眉眼甚是清秀,就是人太过呆傻,除了吃喝睡觉就是一边在自家院子里盯着后山傻乐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零碎字句。说到这女人也是个有意思的,喜欢穿的自己嫁妆里的大红褂子,还要盖上一个盖头在院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喜欢呆呆的在村里闲逛,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别人家的半大孩子就问有没有看到自己那叫不上来名字的男人哪儿去了;喜欢看后山上的老坟,并吃吃发笑,并一边说着类似“带妹妹去住大房子”“陈记的水粉是最好的”“我的小燕子断了线飞走了”“娘,爹又哭了”的零言碎语;喜欢吃柿子到甚至可以为了柿子与人说话,直到有一天邻村的一个浪荡子差点用柿子把她骗到后山被人发现,被男人毒打了一顿再也没人肯给她柿子后来才知道这是个伤心了的女人。这女子娘家姓郑,唤作瓶儿,家境殷实,有严父慈母和一个哥哥照看,也算是个小户人家的小姐。十四那年被一个跟着家里跑生意的袁姓少爷拐走,到了城里只是被安排在了一座狭窄小院子里,过得不到两年那少爷逐渐来看她看的少了,后来更是被扫地出门,据说原来的袁家生意不顺把这座院子卖掉了。郑瓶儿沿路乞讨,一路上受尽了好人的白眼和恶人的凌辱。一个多月后才回到了家,娘的哭天抢地和爹的羞怒交加让她险些自挂东南枝而去。郑家员外只是想着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找个穷苦一些的庄稼汉子把姑娘嫁了,多陪送一些嫁妆就是了。谁知稍后发现这郑瓶儿怀孕了,可是依据她抽抽搭搭的描述,这孩子不应该是袁家少爷的,一个本就是野种的胎儿变得更显肮脏了。郑瓶儿坚持说这孩子是袁郎的,可怜的袁郎家里没了生意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她要给生下这个孩子好以后和袁郎相见。当然,孩子被一碗药打掉了,同时打掉的还有郑瓶儿的精气神,从此变得痴傻,只是偶尔会给自家哥哥要个柿子吃。
郑瓶儿嫁到李家后魔怔的更厉害了,以前只是呆愣,后来逐渐才变得疯魔了起来。娶了媳妇的李麻子没有任何疼惜傻女人的心思,平日里非打即骂,傻婆娘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从不喊疼。吃不饱穿不暖的傻婆娘却是不怕李麻子,倒是对自家年老体衰的婆婆恐惧的紧,大概是因为她发癔症胡言乱语的时候老太太总是拿一根烧火棍没头没脸的打她有关吧。傻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肚子开始大了起来,人也显得有些精神了。傻婆娘虽然还是有些呆傻,也许是身上没了伤,也有可能最近吃的比较饱的缘故竟然显得有些白胖了。于是三十有三的李麻子就在次年春天得了一个男娃,也算是老来得子。更喜人的是这傻女人虽然还是疯疯癫癫的,但是却直到奶孩子。瘪嘴的老太太看自家儿媳没有那么讨人厌了,也不太怕人了。李麻子的傻媳妇立了大功终于不用挨打挨骂了,但这是个没福气的——孩子还没满两周岁就犯了癔症爬上一棵柿子树吃没熟透的柿子掉下来摔断了腰,没两年就撒手而去了。
那年九月十三,日头暖洋洋的,陶钧子偷看李家小姐后落荒而逃,看见李麻子家的傻媳妇,只听那女人问他“我家哥儿回来了么?”陶钧子当然没能理会,他心头只有李家小姐额头明媚的笑意。由于是本家